“啊!”
产房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听得人心悸。
唐棠面白如纸,汗如雨下地躺在病床上,嘴唇早已被她自己咬得猩红流血。
医生面露焦急之色,安抚道:“你第一次生孩子就是这样,更何况是双胞胎,马上,马上就可以进手术室进行剖腹产了,你再等等!”
他们在等她的婆婆穆夫人。
她本该是孤儿院长大的孤儿,十八岁那年,唐家突然找到她,说她是唐家亲生女儿,当初生产时抱错了,现在要带她回去。
兴高采烈的她回到她以为的家时,却只有她的爷爷唐老爷子真心想让她回来,她的亲生父母早就知道她在孤儿院长大,但他们不忍心伤害他们捧在手心养大的假千金唐宝儿,就让她这个真千金继续留在孤儿院。
直到前段时间,唐老爷子知道她就在孤儿院,以死相逼,唐家才勉为其难地接她回来。
唐家并没有公开她的身份,而是选择保密,以免唐宝儿被人笑话。
而她成了他们口中的远房亲戚。
要不是唐老爷子下了死命令,她甚至没资格姓唐。
就算这样,也只能叫她“唐家的那个”。
在唐家的两年,她步履薄冰,处处小心,却还是无法避免被人挑毛病。
尤其是唐宝儿处处挑拨离间!
本该属于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们,都对她恶语相向,恨不得她去死。
她在唐家,就是一个碍眼的存在!
动辄打骂,瞒着爷爷将她扔在冰天雪地、烈日底下罚跪,直到她匍匐在地,磕头认错才肯罢休。
直到二十岁这年,她的婆婆穆夫人找上门来。
穆夫人要为她植物人儿子穆宴娶一个八字好家世好的千金冲喜。
她选中了唐宝儿。
可唐宝儿哭天喊地不答应,唐家就把她这个“亲生女儿”推了出来。
他们以爷爷的病情相要挟。
她不嫁,唐家夫妇便不管爷爷。
爷爷病重,不可无人照料。
她迫不得已,嫁了。
后来一切顺理成章,她嫁了一个植物人丈夫。
婚礼只简单走了个流程,她跟穆宴也没有领证。
穆家给他们做了试管婴儿,唐棠还怀了一对龙凤胎。
今天,就是她生产的日子——
身体剧痛,犹如骨头被一节节打碎又拼接起来,再次打碎。
冷汗浸湿她的蓝白条纹病号服。
医生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不停安慰:“再等等,再等等!”
剧痛冲刷着她的理智,她几次都想直接昏死过去。
“剖吧!”
她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近乎乞求地说道。
“求你了,医生!”
砰!
门被一脚踹开。
穆夫人踩着高跟鞋,居高临下地冲了进来。
“贱人,你敢耍我!”
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
身体的痛,早已让她麻木。
医生心急如焚地走到穆夫人面前,道:“穆夫人,产妇现在必须转进手术室进行剖腹产手术!”
“不许手术!”穆夫人眼神一冷,一张DNA鉴定报告甩在她面前,“她怀的根本不是我儿子的孩子!这是个野种!我不能让她生!”
唐棠闻言,惊骇地抓起报告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无血缘关系”五个字。
“不可能!”
她捏紧报告,满眼不敢置信,“妈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孩子真的是他的!”
“狡辩!”穆夫人厌恶地看着她,“你在嫁给我儿子之前,就跟哪个野男人搞过,怀上了才用试管婴儿的借口掩盖。你当我们穆家人是傻子吗?我绝不可能让你把这个野种带到穆家!”
穆夫人趾高气扬地说道。
“就让她疼到死!”
剧痛如滔天巨浪,层层叠叠,打翻了她的理智。
产房里传出阵阵惨叫,鲜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医生抱起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送到穆夫人面前,面色极为难看道:“穆夫人,我们已经尽力了,只保住一个孩子。”
“不过是个野种……”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保镖就匆忙赶来,满脸喜色道:“夫人,少爷醒了!”
穆夫人神色变了几变,看向孩子的眼神柔和了两分,道:“他也算我穆家的福星了,既然如此,就留下吧,我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身份。”
“是。”
而产房里,唐棠绝望地看着身下那摊鲜血。
医生再次走进病房时,亦是满脸同情和怜悯。
……
六年后。
华城机场。
一大一小、身穿黑色亲子装,头戴鸭舌帽的母女,大步流星地从接机口走了出来。
“妈咪,前两天给你要的帅哥微信,聊得怎么样啦?”
小女孩唐安安抬头,水灵的眼睛好似猫一样灵动狡黠。
唐棠捏了捏她鼻子,道:“人小鬼大,多大点年纪,就知道给自己找后爹了?”
“亲爹不行,就得找后爹,总有一个是我们都满意的!”
唐安安粉嘟嘟的小嘴上扬,笑得格外灿烂。
唐棠扶额。
“帅哥咱就免了,你妈咪我眼光很高的,起码得是个豪门阔少,对我忠贞不二,百依百顺,赚的钱都给我花才行。当然还有我们安安哈。”
她一口气提出一大堆要求。
唐安安掰着手指,默默把她的话记在心里,随即灵动的眼睛四处一瞥,瞬间锁定一个人。
她用小手把墨镜往下一勾,嗲声道:“妈,我看到我未来爹地了。”
话音刚落,唐安安就飞奔出去。
“唐安安!”
猝不及防的唐棠第N次没拦住女儿,只能拖着行李箱追上去。
等她追上去时,小姑娘正抱着一个男人的腿,脆生生地喊爹地。
而这个男人的脸,赫然映入她眼帘,叫她定定地站在原地,如遭雷劈。
“我不是你父亲。”
男人低沉如大提琴般高雅磁性的声音响起,然后轻飘飘地把唐安安提溜起来,拎在唐棠面前。
“妈,他在跟你搭讪诶!”唐安安期待地抓着唐棠的手,小声说道:“妈咪,你快回话啊!”
唐棠按住她的小脑袋,微笑着看向面前这个男人,道:“不好意思先生,我孩子不懂事,我一定好好教育,打扰你了,抱歉。”
穆宴狭长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疏离,淡然说道:“女士,看好你的孩子,现在,可不算太平。”
穆宴没再说话,大步流星地开了。
留下唐棠手里牵着小安安站在原地。
她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妈咪。”唐安安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手,温温软软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安安惹你不高兴啦?对不起哦!”
唐棠的思绪这才拉扯回来,捏了捏女儿的脸蛋,道:“下次不能这样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