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菜刀。
大白菜得菜,西瓜刀的刀。
我是一个杀手!杀手的工作很简单,让一些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去到另外一个世界。至于为什么?我从来不问,这些与我无关,脑死亡是这个行业的交货标准,价格因人而异,也与杀死的难度正相关,仇怨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的无处不在,所以也就有了我这样的人,钱到命走,简单干脆。
我用菜刀干活,但是其实别的武器我也很在行,例如板砖、自来水管、弹弓、石灰粉、链条锁、平底锅等等。我最喜欢得则是菜刀,斩骨刀最好,刀背厚实,份量十足,刃口从来不会崩坏,血喷溅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变红,仿佛是透过糖纸看到的红色云彩,透亮而模糊。砍断骨头的时候沉闷的噗噗声响,像开闸般释放那些仇怨与纠葛,有的雇主会要求用照片定格这画面,我也从不拒绝,客人永远是上帝。
为什么要干这行,则要从二零零一年春夏之交的一个夜晚说起
那一天很惆怅,非常惆怅。
我正躺在床上发呆,毯子湿嗒嗒的,魔都的雨季就是如此让人难受,我看着斑驳的天花板,那里满布着铁锈色的水渍,发霉的黑点,摇摇欲坠的墙皮,屋角甚至有只蜘蛛。
我入神的看着那只蜘蛛在织网,它无比专注的忙碌着,一圈一圈循环往复。
它的世界里,无需房租,无需学历,无需名牌服装,无需露着八颗牙齿的微笑,无需背景,它的世界只需要自己织一张网。
砰、砰、砰,门被砸的山响,房东胖太太跳着脚正在怒骂。骂的太过循环往复,很不精彩,大概意思是:“小兔崽子,你他妈的再不付房租,莫说电,就连水都给你停了,王八蛋!!!”
“老子莫说电视机,连个收音机都没有,老子看蜘蛛结网安逸的很,臭娘们,拿停电吓唬谁呢。”我暗暗想着,当然对骂的勇气是没有的,这人哪,但凡要是欠了钱,底气就相当的不足,三个月房租没有付,对我的自尊心打击相当大。
从农村来到魔都已然半年多,工作很难找,谁让我初中毕业呢,好不容易进了这家名叫鸿运的小公司,说是对学历没有要求,因此才做了个销售。公司卖些棉毛衫、袜子之类的纺织品,销往城乡结合部或者城中村,买卖干的半死不活,还总以周转为名欠薪,
所以这房租也就不太牢靠。
胖太太骂骂咧咧的走了,听着人字拖踢踢踏踏的渐渐远去,手机忽然响了,短信就三个字:“老地方”我从床上蹦起来,很是兴奋,丝瓜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好吧老实说了吧,是唯一的朋友。我俩都是外地来的,第一次认识的时候记的是在一个卖兰州拉面的苍蝇馆子,他在我邻座,吃完面手机忘记在桌上。
“嗨,哥们,手机不要了啊?”我就吼了一嗓子,他拿回手机后挺不好意思的非得说请我喝瓶啤酒,一来二去这么就算认识了,他一个人在上海,我也是,因此也就常凑在一起猫在苍蝇馆子或者烧烤摊上喝点酒。
这孙子是个经纪人,一个正儿八经的房地产经纪人。
只是他白天卖房,晚上卖命。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卖命,但我知道他买单
老地方是寿宁路,紧挨着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的淮海路,号称魔都烧烤第一街,每日里喧闹不止一直要到凌晨,吃客醉鬼们才会散去,只留下马路两边小山一样的红色虾壳,状若无数个在喷发的小火山,无论转进路上的哪个弄堂,都能闻到小便的味道。吃客们灌满了啤酒懒得寻找厕所,便在每一个弄堂,在灯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肆意的泼溅液体,倒也不像狗那样纯为了标记地盘。
丝瓜正坐在我对面,客观的说,丝瓜是个颇为俊俏的男子,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大眼睛,双眼皮,挺拔的鼻梁,刮的发青的胡子茬,笔挺的藏青色韩版小西装,锃亮的尖头皮鞋,白衬衫,横条蓝色领带,无可挑剔的打扮,可是我之所以喜欢这孙子,是因为包裹着他眼睛如熊猫一般的黑眼圈。
现在他正用那双熊猫眼注视着我。嘴巴微张眼神惊愕,可能是被我点单的数量惊吓到了,五斤小龙虾重辣、四十个各类烤串、十瓶冰啤酒,我装作若无其事埋头苦战各类食物,饥饿与面子之间,饥饿永远更有重量。
“怎么饿成这样了……”他问道。
“唉……一言难尽”我无话可说,长叹了一口气,脑筋转动间盘算是否向他开口借些钱,可又自觉交情没有到那份上,倘若是吓跑了他,下次就连蹭饭的对象也没有了。
这孙子看着我,眼睛眯缝着,眼圈愈发黑沉,旁边突然一阵喧哗,不远处两个人正在破口大骂,互相问候对方的女性亲属,词句间花样翻新,节奏抑扬顿挫,旁边帮着拉扯劝架的也不少,原来是两个烧烤摊主,为了店前的地盘起了争执,显然是颇有宿怨,眼见得就要动手,偏偏警笛长鸣,一场好戏顿时谢幕了,我悻悻然,大感遗憾。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吵;有争吵的地方,就有仇怨;这天下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恨别人恨得咬牙切齿,同时又被别人恨的死去活来,干一杯”丝瓜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可惜没打起来……”
“我知道有种人就专门替人们解决这类麻烦,你想不想听听?”丝瓜故作神秘的看了看四周,往前凑了凑,还刻意的压低了音量,嘴角叼着的烟忽明忽暗,烟雾中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说说呗!”
“当人们有仇怨的时候,很多时候法律无法解决,而势必要至对方死地而后快的时候,人们既不愿以身犯险,更不愿身陷牢笼,于是杀手便应运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