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夜,河南汤县,距离县城二十里外的樊郭镇,家家户户早已在睡梦中。在一处一米多深的土沟中,趴着八九个大汉。
“大家都听好了,根据之前的踩点,这刘家也有五六条杆,不过现在这个季儿,也就四五个长工和五六个家丁,巡夜的家丁三个小时左右添一次灯。现在这个点儿家丁正好巡完一个钟头左右,一定要速战速决,不能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等下猴子翻墙进去后先开东门,麻子和铁柱去把东面西面家丁的屋门给锁上。老二你带着马脸和大个直接进庭院东边的偏房拉票,老三带着二狗子,生蛋儿还有猴子一起守着东门,其他人跟着我在院子里盯紧防止有变化!”带头大哥交代道。
“放心吧,大哥,又不是头一回了!”老二说着,早就按耐不住了。
一行人爬出土沟,悄悄来到刘家宅院东边的围墙,二狗子和生蛋儿在墙根扎稳了马步,互相抓紧对方的手腕形成一个“口”字形,猴子一个助跑,左脚踩在两人手腕上,二狗子和生蛋儿两人猛用力一抬,猴子借力便飞身上了围墙。
猴子四下探望,院子东面西面下人住的房屋门口各挂着一个马灯,借着灯光确定仔细查看是否安全。
“奶奶的,还真是邪门儿,这刘家这么大院竟然真的不养狗,也好,省了老子的药狗的肉了!”猴子心中想着随即猫着腰沿着院墙走了一截,打量后一跃便抱住院里一个梧桐树上,悄无声息的滑了下去。
点着脚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东门口,轻轻拉开门栓,早已等在门口的其他人悄悄顺了进来。
按照事先计划,老二带着马脸和大个直接来到庭院东边的偏房,大个一脚把门踹开。
忽听里面一个女人大声喊道:“来人啊,有贼!”紧接着“啊”了一声,是被老二用枪托给砸晕了过去。一个孩子哭声响起,然后“呜呜”直叫,是被麻脸捂住了嘴。
马脸右臂里夹着个五六岁的孩子,同老二一前一后从屋里冲出来。
女人的尖叫声惊醒了巡夜的长工,这长工是在牲口棚里住着,方便夜里给牛添草料。
这长工偷偷一看,心道招土匪了,但是看到他们个个拿着家伙也就不敢出来,只是高喊“抓贼啊,抓贼啊。”
老大见老二已经得手,从怀里掏出早已写好的纸条,用一只匕首牢牢地钉在大门之上。
一行人急匆匆奔出半里多地,老三一声口哨,旁边小树林蹿出一人,原来是留下看马的同伙,众人解开缰绳,策马而去。
再看这边刘家宅院内,听到巡夜的长工的喊声后,院里所有的人都醒了,下人住的屋门外面的门环全都被人用铁条卡着,拉也拉不开。
睡梦中庄全喜听到喊叫声急忙从床底下摸出一根木棒,就去拉门。
一个长工对庄全喜说道:“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撬开!”庄全喜说罢两个人一起动手,拖着一扇门的底部,一用力便卸了下来。长工家丁陆续全都跑了出来,和庄全喜这样的长工不一样,家丁们手里拿着枪。
一个带头的家丁问“怎么了,啥情况?”
巡夜的长工道:“王奶妈的儿子被绑票了!”
“绑他干啥?”
“谁知道呀?”
被土匪老二打晕的妇女就是王奶妈,刚被人救醒,正在嚎啕大哭。
长工王大魁急道:“你们怎么不去救人!”
带头家丁不耐烦道:“救什么救,早跑远了”
“那你把枪给我,我去!”王大魁上前从家丁手里抢枪。
“王大魁你抢我枪干啥呢,滚开!”被抢枪的家丁瞪着王大魁。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了,老管家发话了,“王大魁,你不要命了?他们可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手里可都有枪,你去不是喂子弹吗?”
“我要去救我外甥!”王大魁说道。
“你一个人怎么救,去不是送死吗?”老管家正说着,看到刘夫人走了出来。老管家急忙上前将从大门上摘下的纸条递了过去。刘夫人是不识字的,遇到此事也是心慌意乱,没个主意,急忙道:“上面写什么,快念!”
“本月十八,送大洋两万到车轮沟换你家小少爷,过期有钱没命!”管家念道。
众人一听便明白了,原来这刘家的老爷名叫刘青山,是镇上的大地主,包了上千亩的良田,县里市里都有店铺,店铺是请人打理的,往常他都是在府院居住,十天八天才去店铺一次。
而刘家的四岁多的小少爷,平时是跟着奶妈在东面偏房内住的,今天刘青山恰好在二十多里地的城里的店铺住着,近期有些生账目要清算,得好几天才能回来。这刘夫人就将儿子叫到自己房里搂着睡。
王奶妈是个寡妇,有个六岁大儿子名叫小凳子,平时跟着舅舅王大魁在一起住,这晚王奶妈私心,疼儿子,晚上悄悄将儿子带过去搂一晚上,谁知道被错当刘家的少爷给土匪绑了票。
王大魁听到自己的外甥小凳子被绑走,绑匪又开口要两万大洋,心想“别说两万,就是两千,刘家也不定给拿,小凳子那可是凶多吉少啊。我这小外甥出了事儿,姐姐可怎么活呀?”
想到这里便上前求刘夫人道:“夫人,求求您借我一杆枪,我要将我外甥救出来。”
刘夫人看看坐在地上又哭晕厥过去的奶妈,又看看王大魁道:“唉,小心一点,如果救不到人,就回来,别再把自己搭上!”
老管家见夫人应允便上前嘱咐道:“大魁,多带些子弹!”
王大魁“嗯”了一声急忙要来一杆枪,正要去取弹药时,长工庄全喜急忙上前对夫人道:“请夫人也借我一把枪,我同大魁哥一起去!”刘夫人立即点头答应。
王大魁一听心中一热道:“兄弟,有你这句话哥哥就感激的很,子弹不长眼,怕是有去无回!出个事儿,我怎么向我干爹交代呀?”
庄全喜道:“别说了,你叫我爸干爹时,咱们就是亲兄弟了,你自己去怕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咱俩去有个照应!”
看到庄全喜是发自内心,并且态度坚决,王大魁点点头,二人取了放弹药的库房取了弹药,庄全喜又顺手取了一挂鞭炮,两人便奔了出去。
路上庄全喜同王大魁合计,绑匪说要钱送到车轮沟,说明匪窝应该就离那里不远,在其一带活动的土匪也就是李毛驴那帮人了。
这帮土匪背依着沟县的翠衣山,却对方圆五十里内秋毫不犯,只抢外县市的土财主和过路的生意人,周围有揭不开锅的老百姓,他们还发粮食给钱救济着,深受周围百姓们的庇护。
那年头,谁给饭吃谁就是好人。县里的武装团几次清剿,有老乡们偷偷报信,李毛驴一伙就躲上山打游击,结果武装团每次剿匪都以失败告终,这伙土匪也是越来越猖狂。
王大魁和庄全喜分析出土匪的来头之后便决定从扁担山中间的山道穿过,赶在土匪的前面设埋伏,然后找机会发起突然袭击趁乱将外甥小凳子救出来。
李毛驴这帮土匪上马之时,王大魁和庄全喜已经开始沿着山路往上爬了。
扁担山因形似扁担得名而来,两头像挑着两担柴,中间比较矮。樊郭镇在扁担山南面,从樊郭镇出来有条大道,绕着扁担山东面的山脚走到和樊郭镇相对的背面就能上沟县到泗阳县的县道。
王大魁和庄全喜二人就计划穿过扁担山后,在李毛驴一行人上县道前打埋伏。由于经常走这条山道,且走的是直线,二人顺利的在李毛驴一伙之前赶到了县道附近,在距离山脚十几米的一块大石头前埋伏起来。
庄全喜建议道:“我看小凳子一定被某个绑匪挟持着坐在同一匹马上面,待会儿我先出其不意将那土匪打下来,你就在对面山脚藏着,如果马仍带着小凳子往前跑,你就看准机会将他救下,最后咱们在娘娘庙处汇合,如果小凳子也同土匪一起摔下来,咱们就左右开工将他们一个个干掉!”
王大魁一听很有道理,他对庄全喜的枪法也很放心,二人年轻时候便都是打猎的好手,不说百步穿杨,五十步是没问题的。
此时两人手里拿着的可是两把汉阳造,比猎枪可好用的多。商量完毕,庄全喜躲在原处,王大魁悄悄的来到对面的山脚,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藏起来。
各自按计划隐蔽等候,果然,没多久便传来一片马蹄声,由远及近。庄全喜端好枪架在石头上,只等土匪前来。
此时正是半夜三更多,虽有月光但是能见度也只有十几米,而且也是只能看个大概。
庄全喜听着马蹄的落点声便知这伙人正一路狂奔,这样的情况,只有一次机会打掉挟持小凳子的土匪!调整好呼吸,等着土匪接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庄全喜丝毫没有紧张,这感觉好像是等着远处的猎物靠近!来了!
和之前所想一样,小凳子同大个土匪同乘在一同匹马上,由高向下看去,清清楚楚。来不及多想,紧扣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