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斯年还想再说什么,可眼角瞥到好友谢韫向他使的眼色,他只好生生截住差点冲出口的话,换了简简单单的一句,“儿子谨遵父王钧令。”
谢韫也直起身子,朗声回答,“谨遵摄政王钧令,摄政王放心,谢韫必定不负重托。”
见他们二位爽快答应,萧翊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勉强有了一丝笑意,他换了家常的口吻对着儿子说,“斯年,听说最近你府上来了新人?”
萧斯年还未来得及回答,那边谢韫已是轻笑出声,“可不是吗?听浩之说,这还是一段奇缘呢!赵王勇救佳人,佳人自然是要以身相报啦!”
萧斯年不去理会好友的调侃,恭敬地回答:“回父王,儿子府中确实新进了一名女子,名唤子兮。”
“听你母妃说这位女子落水后失去了记忆,现如今可想起什么来了吗?”萧翊的眼神中即有关切,也有严厉。
“父王,子兮想起自己是江南人士,我已让手下去暗地查访,想必不久后就会有线索了。”
“我并无他意,你一向行事有度,我放心得很。如果查访下来子兮姑娘家世清白,你也不要耽误人家,你若是真喜欢,不妨收了做个侍妾吧。”萧翊虽很少唠叨儿子的婚姻大事,但他心里又何尝不着急。
“儿子明白。”
萧斯年回答地如此爽快,倒是出乎萧翊和谢韫意料,他俩心中不约而同在想,不知这位尚未谋面的子兮姑娘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竟让萧斯年一改往日性子。
出了禁苑,萧斯年刚想翻身上马,就听谢韫在后面笑着说:“现如今有佳人在府中等候,斯年你真是一刻也不舍得在外面浪费。哪里像我,只单影孤,回家也是冷冷清清,好不叫人伤感。”
谢韫比萧斯年年长两岁,早几年娶了李氏为妻,只可惜李氏命薄福浅,两年前生产时血崩不止,勉强将女儿生下后就撒手人寰。谢韫感念李氏,也出于对女儿的关爱,不想随便给宝贝女儿找个后母,所以至今尚未续弦,故此他有此一叹。
“谢兄既然深得其中三昧,那又何必多此一问。”萧斯年头也不回,扔下话骑上马飞奔而去,把张大了嘴的谢韫晾在了那里。
“谢兄,为何傻站在此处?”说话的是崔浩之,他今日当值,正带着一对羽林卫巡逻至此,恰好看见谢韫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站立在宫墙外。
“浩之,你来得正好。”谢韫一把拉过崔浩之,崔浩之示意羽林卫继续向前,他则被谢韫拉到了墙边,“赵王府里那位子兮姑娘是不是有倾国倾城之貌?”
崔浩之哑然失笑,“谢兄,怎么突然有雅兴关心此事,只恐怕要让谢兄失望了,那位子兮姑娘长相只是清秀而已,并无出众之处。谢兄为何有此一问?”
谢韫不解地直摇头,“你可知斯年连话都没时间和我讲,急匆匆回他的赵王府去了,一心要回去陪伴佳人,你看看,这哪里还是你我认识的萧斯年。”
“真有此事?”崔浩之哈哈大笑,“谢兄,缘份二字实在奇妙,难得斯年也会红鸾心动,你我做兄弟的只需送上祝福即可。”
“那是自然,我现在最好奇的是,这位子兮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竟能让我大梁朝最心如止水的赵王萧斯年突然就春心萌动了。”
“这还不容易,你去趟赵王府不就全看到了。”
“这巴巴的去一趟就为了看一位女子,如此行径岂是我谢家子弟的行事做派。想来无需太久,自然就会见到了。”
谢崔二人相视而笑,拱手后彼此别过。
这头萧斯年匆匆回到府邸,刚踏进听松小筑的院门,就看见傅明月笑意盈盈迎了上来,向他敛衽行礼,“给王爷请安,王爷一日多有辛劳,我已将茶水准备好,可供王爷解乏。”
看到傅明月的笑脸,萧斯年只觉得心中那份没来由的烦躁和牵挂瞬间消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和满足。
“今日过得可还安好?”萧斯年走进自个的寝屋,接过傅明月递过来擦脸的手巾,故作不经意地问。
“多谢王爷关心,我一切都好。今日我已去过小校场,做了一些基础训练,希望可以尽快恢复状态,也可尽快将我所学展示给王爷看。”傅明月老老实实回答。
“铭烟,在门口鬼鬼祟祟做什么,有话就进来说。”萧斯年脸色一冷,冲着门口斥道。
只见铭烟一脸委屈跨进屋子,“回王爷的话,小的不过是想来伺候王爷,只是见王爷有了子兮后,似乎也不需要我和铭风,这才犹豫要不要就别进来打扰王爷和子兮说话了。”
“我这里有子兮就行了,不用你和铭风在跟前碍眼。”
“好好好,小的这就消失,绝不会招王爷看着心烦。”铭烟朝傅明月做了个鬼脸,不等萧斯年发作,一溜烟跑了。
“这小子和铭风都是打小就跟着我的,向来口无遮拦,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傅明月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不敢随便回答,只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放在心上。
“今儿父王也问起你,看来需刻不容缓给你安排一个清白的家世,以免旁人妄加揣测。”萧斯年示意傅明月坐下。
“一切但凭王爷做主,我绝不会有意见。”傅明月低眉敛目,恭敬地回答。
“父王让我督办先帝陵寝祭坛的建造事宜,只怕我会有好一阵子不在府里,你要自个小心。在王府里想必无人敢给你脸色,你若要外出,最好让柔娘陪着,以免出什么意外。”萧斯年自个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对傅明月交待自己的行程。
“王爷放心,若无特殊情况,我自然是不会离开王府半步。我上午在小校场,下午去慎言斋,时间很快就打发了。”傅明月心中确实也在奇怪,今日的萧斯年怎么与往日如此不同,今日萧斯年对待自己的态度,几乎可以用温柔二字来形容了。
“如此甚好。”
说完这句话,萧斯年真的找不出其他的话题了,他一向言语简练,从不没话找话,更没有所谓魏晋名士故作玄机清谈的习惯,可是,今晚,他真的希望自己是个健谈的人。
萧斯年不说话,傅明月身为婢女,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屋子里就这样沉默下来。
好一会,傅明月见萧斯年不再出声,正好肚子里开始唱空城计,便想起身去布置晚饭。可她一抬头,正正对上萧斯年望向她的专注眼神。萧斯年的眼瞳又黑又亮,就好像黑宝石般闪闪发光。
傅明月哪有胆子和萧斯年对眼神,忙将眼睛垂下,话也说得有些结巴了,“我去将晚饭端过来。”
说完,低着头退出了屋子。
萧斯年望着傅明月离去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
过了许久,是铭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铭烟本是干惯了这活,所以手脚麻利地将晚饭布置好,“请王爷用晚膳。”
“子兮呢?”萧斯年问。
“子兮姑娘回自己屋子了,她说她身份卑贱,不敢与王爷一起用膳,她还是和采菱一起吃饭。”铭烟陪着小心回答。
“我有说过她卑贱吗?她何苦如此妄自菲薄。”萧斯年表示不理解。
铭烟大约能揣摩出自家王爷的心思,虽然自家王爷绝顶聪明,可在男女情事方面,他就像个婴儿般,特别迟钝和后知后觉。
“王爷,要不我去唤子兮过来。”铭烟小心翼翼地问,就怕萧斯年嫌他多嘴。
萧斯年略沉吟了一下,淡淡说了一句,“不用了,既然她觉得在我面前吃饭不自在,倒不如让她和采菱一起。对了,你去找一下秦关,让他一会来见我。”
“是,小的这就去。”
秦关是赵王最得力的手下,在赵王卫队里担任侍卫长一职。
大约一袋烟功夫,铭风估摸着萧斯年差不多该吃完饭了,在屋外朗声报道,“秦关请见王爷。”
“进来说话。”
“王爷。”秦关二十来岁,身形健硕,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你亲自带人沿着青溪上游去找一下,看是否有人家失踪了16、7岁的女儿,如查询到速速来报,若三日后尚未寻到也来报我。”萧斯年想尽快给傅明月一个干净的身份,只有落实了这件事,他以后的计划才可以顺利进行。他本就是个实干家,既然他想要庇护傅明月一生,那他就不会再浪费任何的时间。
“谨遵王爷嘱咐,在下一定速去速回。”
“记得要秘密行事。”
“在下明白。”
秦关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敢耽搁,连夜调了赵王卫队里最得力可靠的几人,安排好第二日一早就启程。
这晚,萧斯年怕傅明月在他寝屋里不自在,便借着要去书斋处理公务的名义,让傅明月去慎言斋伺候笔墨。
“最近练字可有长进?”萧斯年问,“不妨写来我看看。”
傅明月本在研磨,听到此话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回答:“恕我愚笨,还是没有特别的进步,只怕写出来惹您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