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拉着二丫,借着月光往村子里走去,一路尽是死尸。
栓子的心里愈发不安了,步伐也由疾走改为了奔跑,只是二丫跟不上他的步子,被一下带的摔倒在地上,栓子才冷静一些,二丫趴在地上缓了一会,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要搁着往常,她早就哭了,只是今日她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就这么望着哥哥。
栓子咬了咬牙,“走!”又拉着二丫往回赶,只是这次他没有再跑,顾及着二丫。
兄妹二人跑到了家,只见家里乱成一团,门板坏了,院子里一片狼藉,却不见母亲,栓子哆哆嗦嗦的推开了外屋的门,只见自己的母亲瘫在地上,身上的衣物凌乱,下身的裤子被脱了,光着腚,腿上还有青紫色的瘀痕,下体狼藉不堪,流出白色的液体。
栓子和二丫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了,就和去年村东头的周爷爷一样,再也不能起来给他们做饭了,二丫呜呜的开始抽咽,强忍着不发出太大的动静,只是一个两岁的孩童,体力毕竟有限,抽咽了一会,也不知是累的睡着了,还是昏死过去,反正二丫这会已经躺在地上了。
栓子没有哭泣,眼泪顺着他倔强的小脸一滴滴的往下落,他紧咬着嘴唇,强忍住想要不哭,可是眼泪却不听使唤,伴着嘴唇上咬出的鲜血,混成粉红色滴到地上,栓子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只能默默地待在二丫和母亲的尸体旁边发着呆。
只是他也才四岁,体力有限,坐了一会就忍不住困意,躺在地上睡着了。
等到栓子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了,二丫却还睡着,栓子想出去找爹爹,他心里还抱有一丝期望,也许自己的爹在田地里务农,躲过了这次灾祸也说不定,只是他不放心将二丫一个人留在这里。
“二丫,二丫,醒醒!”栓子摇晃着自己的妹妹。
二丫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哥哥,别晃了,我再睡一会,昨个做了一夜噩梦……”
二丫突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愣了一会后,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栓子见妹妹哭了,不知怎么的,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兄妹两又哭了一阵儿,二丫止住了哭声,也许是哭的累了。
“哥哥,我饿。”二丫抽咽道。
栓子也擦了擦眼泪,“二丫乖,哥哥带你去找爹!”
二丫一听,也不说饿了,就默默地被栓子拉着,往村子西边去了,那里有他们家的三亩田地,阿爹每天都要去田里除草。
兄妹二人沿着村里的小路往田地的方向走,还没走到田地,就知道,不用去了,因为前面不远,躺着许多的尸体,其中一个就是他们的爹,村里的男子大部分都死在这里,就好像是被赶到了这里,然后进行了一场屠杀。
二丫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忽然又哇的一声哭了。
栓子却没有哭,不知道是自己眼泪流完了,还是怎么的,反正就是哭不出来,只觉得胸口堵的难受,望着那些往日里熟悉的面孔,如今却天人永隔,心里说不出的悲哀。
栓子看了看二丫,喝到,“别哭了,万一歹人没走远,又被你引来了咋办?”
二丫第一次被哥哥吼,吓得不敢哭泣,只能哽咽。
说完话,栓子也不理二丫,自顾自的往田里走,二丫也赶忙跟上。
不一会,兄妹二人来到了田里,现在虽没到秋天,但也有些粮食成熟了,成熟的粮食被歹人收走了,只留下了狼藉的田埂。
栓子跑到田里,用手在地里刨,不一会就刨出来一个番薯,二丫见了,也有样学样的在地里翻找,一个,两个,刨了大半天,兄妹二人只刨出来三个番薯,栓子怀揣着番薯,手拉着妹妹又往家走。
到了家里,栓子把番薯架在火上烤了烤,也不管熟没熟,就和妹妹开始吃。
吃完了饭,栓子进屋拿出了爹下地干活用的锄头,开始在地上挖坑,一直挖到天色漆黑,也只挖了个半人深,一人多宽的坑。
栓子累的动不了了,想让妹妹扶自己回房休息,一回头,却见二丫早已沉沉的睡去,无奈,他只好歇了一会,强忍着疲惫的身体,把二丫抱回了屋里……
第二天他二人睡到日晒三竿才醒,又用一个番薯垫了肚子。
栓子和二丫嘱咐到“你待在家里,哪也别去!我去把爹带回来!”
“哥哥,我怕。”
栓子揉了揉二丫的头,“别怕,我马上就回来!”
栓子从屋里拿了两床草席就出门了,草席是去年娘在家里编的,很结实,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爹和娘,二丫也不在旁边,于是栓子一路边走边哭。
栓子把他爹的尸体放到了草席上,而后又去田地里翻找了一会,只找到一个番薯,看看天色,还是回去吧,于是栓子拉着草席,一步一步将爹的尸体拉了回去,路上草席烂了,他就把另一床草席铺在地上,继续拉着尸体……
栓子到家时,天已经有些擦黑了,二丫又躺在地上睡着了,这两天的打击对于两个小孩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可二丫能倒下,他栓子却不行。
如今,二丫能依靠的,只有他这个哥哥了。
栓子把父母的尸体放进了挖好的坑里,然后用手一点点的往里面填土,等到坑填平是,已是月上中梢了,不得已,栓子把二丫抱回了房间。
次日继续重复着昨天没做完的事,到了晌午,父母的坟上,被他磊起了一个小土堆,有个坟包的样子了,他才罢休。
三天了,距离埋葬了父母已经过了三天了,兄妹二人能找到的食物越来越少,就连附近龙山里能掏的鸟蛋都被栓子掏完了。
龙山再往里面走,绝对还有食物,可是栓子却不敢在深入了,因为里面有狼的存在。就在第三天,栓子做了个决定,他准备带着自己的妹妹走出去,再怎么样,也好过饿死在这里。
栓子带着二丫往镇江城的方向走。
栓子记得方向,因为父亲带他去过镇江,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至少栓子知道方向。他们只带了一些衣物,一个水囊,还有半个番薯。
路上,他们经过了母亲嫁过来之前住的村子:吕家村。
吕家村和龙岗村现在情况一样了,都是满地的死尸,空气中弥漫着恶臭,蚊蝇漫天飞舞,只是栓子和二丫却不怕,这几天都和尸体待在一起,也就习惯了。
栓子带着二丫找到了吕家村的田地,挖出来五个番薯,如获至宝,因为他们知道,至少这三天不用再挨饿了。
正当他们兄妹准备继续赶路时,二丫突然指着前面的小路上说到“狗,哥哥快看!大狗狗!”
栓子一愣,看着前面不远的地方,一只黑色的柴狗瞪着他们,低伏着身子,犬牙外露,发出低吠的声音,好像在警告他们一样。
栓子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戒备的看着黑狗,拉着二丫的手都开始出汗了,过了一会,栓子见黑狗不攻击,就拉着二丫,绕着黑狗一点点往小路上挪。
直到他们与黑狗的距离远了些,黑狗才觉得他们没有威胁,于是转身开始享用地上的尸体。
栓子见黑狗开始进食,才松了一口气,好险,那黑狗一看就是吃着附近尸体才活命的,这种狗最是凶残,可没有其他狗该有的一丝丝的温顺。
栓子与二丫躲过了野狗的危机,一路向着镇江城池的方向继续出发。
栓子和二丫又走了两天,他们觉得自己有些迷路了,原来的时候哪要走两天还不到,定然是迷路了。
越往偏道上走,人就越多,只是却都不是活人。
也不知这天下是招了什么灾害,栓子满目所见,大地上异常的荒凉,路边别说能吃的野菜了,就是不能吃的野草,也被人啃过一样,路边躺的死人,都是瘦的只剩皮包着骨头,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用一个词就能形容路上的情景,就是饿殍千里。
天色有些黑了,只是兄妹二人还是没有找到食物,二丫有些怕了,紧紧的贴着栓子走。
“哥哥,我饿。”
栓子回头看了看妹妹,“二丫,别急,一会就能找到食物了。”
致于能不能找到,其实栓子期望不大。
“看!哥哥着火了!”二丫有些害怕的看着前面说到。
什么哥哥着火了?
栓子有些疑惑的顺着二丫的目光看去,只见前面隐隐有些火光,不是走水了!是有人在生火造饭!
栓子大喜。
想要过去讨点吃的,只是又有些害怕,默默地想了一会,我兄妹二人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
而且二丫饿了,在找不到食物,二丫就会受不了的,于是心下大定,向着火光的方向走去。
二丫还是害怕,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又不知怎么和哥哥说,也许是因为龙岗村的遭遇给二丫造成了心理上的阴影,也许是其他的什么,也未尝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