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柏帆三岁那年,他转校来到这所公立幼儿园,所有设备一应俱全,可对刚刚加入这所学校的周柏帆来说,周围的一切是陌生的,带着一些可怕的。
小时候的周柏帆皮肤黝黑,四肢消瘦,像极了非洲的贫困儿童。其实周柏帆是一个早产儿,也算是其母亲意外怀孕,其父亲老来得子了。周柏帆在父亲周以侠四十岁时他才呱呱落地,当时他有一个姐姐已经初中了,所以他是一个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没有受过任何委屈。而苏妤绯就不同,她从小就被灌输了女子永远都不能为家族传宗接代,所以在她出生后第三年,她的弟弟就这么顺其自然地降临在这个世界了,而她就理所应当地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幼儿园是苏妤绯最开心的一段时间,那时候苏妤绯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黑板,老师走到她身边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苏妤绯。”
“苏妤绯?很好听的名字,那老师想让你当班长好不好?”
“班长?”年少的苏妤绯不懂班长是什么东西,老师耐心解释,那时苏妤绯才知道,原来班长是一个位高权重的职位。苏妤绯带着童年的稚气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打成一片,认识连承诺是在一个美得让人晕眩的黄昏,苏妤绯一个人在路上慢慢走着,她的父母从来不担心一个4岁小孩在小路上走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测,小时候的苏妤绯也并不在乎自己父母是不是关心她,她只是希望自己快快长大远离这个没有爱的家。
“苏妤绯。”
苏妤绯转头看着陌生的面孔:“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连承诺,我从老师那里问的。”小男孩笑嘻嘻的,苏妤绯看了眼前这个男孩一眼,老师说过不能跟陌生人说话玩耍,所以妤绯便自顾自地低着头继续走自己的路,连承诺小跑到妤绯身边牵起她的手说:“我家就住在你隔壁,我见过你几次,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哥哥。”
“住在我家隔壁?那我怎么都没见过你?”
“你都低着头走路当然看不见我啦,”连承诺见妤绯一年不信的表情继续说,“你家是一排小三层的最左边那一间,你旁边那家是一幢二层小洋楼,有个院子,院子里有棵梧桐树,是我爸爸上学的时候种下的,差不多30多年了”说到梧桐树,连承诺可骄傲了,妤绯闻言问:“那我能去摸一下吗?”
“当然可以,有机会一定带你去。”
那次美丽的黄昏之后,苏妤绯的世界不再是一个人,她平白无故的多出了一个哥哥,空白的记忆因为连承诺而色彩斑驳。
“承诺哥哥,这是什么树?”苏妤绯指着后山上一棵百年老树,连承诺抬着头若有所思,忽然灵光一闪说:“这是棵许愿树。”
“是电视常演的那种可以许愿的树?”
“对,我们这里也有一棵。”连承诺望着妤绯天真的脸傻乎乎地笑,刚上小学的他也不知道那是棵什么树,现在他们两个人一致认为那是棵可以许愿的许愿树。苏妤绯开始不爱上学,喜欢和他的承诺哥哥一起漫山遍野地乱跑。她喜欢躲在角落里编一个五彩缤纷的花环然后拿到连承诺的面前满脸通红问:“承诺哥哥,这个花环好看吗?”
“好看,绯绯要送给谁啊?”连承诺接过花环仔细端详着。“送给承诺哥哥好不好?”苏妤绯大大的眼睛充满期待,连承诺微笑着接过花环戴在苏妤绯头上:“绯绯编的这么辛苦,应该送给绯绯自己。”
苏妤绯坐在幼儿园的教室里,看着窗外,一切显得这么平静 ,这种平静感被教室外的哭泣声打破,苏妤绯看着紧紧抱着母亲小腿嚎啕大哭的男孩,“小三乖,妈妈晚上就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乖乖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苏妤绯走出教室,目光就被眼前美丽的妇人吸引住,她从来不知道一个母亲可以这么美丽优雅,她低头看着那个男孩,觉得身为班长应该让每一个不愿来幼儿园的孩子都喜欢上幼儿园。
“小弟弟不哭,幼儿园可好玩了,有好多玩具,还有好多朋友呢。”
男孩啜泣着看着苏妤绯,妇女摸摸男孩的头说:“是啊,小三乖乖的和小朋友玩,妈妈晚上来接你。”男孩没有听到母亲的话,那时的他只是一味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后来他才知道她是这个班级的班长。
“周柏帆真乖,表现得很不错,”老师夸奖道,对上苏妤绯的眼睛便沉下脸来:“苏妤绯,最近表现很不积极哦,下次注意。”苏妤绯低下头,抠着指甲,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周柏帆走到苏妤绯面前抱着她安慰着:“不哭,以后努力就好了。”苏妤绯错愕地望着周柏帆,这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孩,在之前还哭得一塌糊涂的男孩在安慰自己?苏妤绯笑着点头。第二日苏妤绯的爸爸苏玉峰便把妤绯接回家了,那时妤绯家庭的经济情况已经无法维持了,所以只好辍学回家。
周柏帆看着苏妤绯空空的座位拉着老师的衣角问:“老师,班长去哪里了?”
“班长转校了,下任班长你来当好不好?”周柏帆点点头,童年的周柏帆脑海里一直反复回放着苏妤绯的笑脸,就这么回放着回放着,不知不觉地被磨平了,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再也记不起她了,就连名字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苏妤绯的童年很安静,安静得犹如一潭湖水,唯一的涟漪就是连承诺这个大她三岁的男孩。连承诺住在苏妤绯的隔壁,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妤绯安静坐在三楼书桌前的样子,有时候连承诺可以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离开书桌。
连承诺的记忆里,苏妤绯总是淡淡的,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他一整个童年都围绕着这个女孩旋转,像旋转木马一样,。
自从苏妤绯辍学在家,连承诺就变成一个人了,和以往一样走在和妤绯走过无数遍的小路。四周还是一样的熟悉,只是物是人非了。
“承诺哥哥。”连承诺以为自己幻听了,当妤绯带着童真的笑容站在他的面前时,连承诺咧着嘴笑了。
“你怎么出来了,你的弟弟?”五岁的妤绯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很多,她依然露出柔和的笑说:“弟弟和爸妈去外婆家了,承诺哥哥,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
“我们什么关系啊,有事就说。”
“我想学习。”妤绯支支吾吾地说,连承诺拍拍妤绯的肩膀说:“好,今天开始我是你的老师了。”
“是,连老师。”妤绯俏皮地笑。
“死丫头,死哪里去了!饭做了没?你弟弟都饿哭了。”妈妈抱着弟弟左哄右哄,可是她怀里的孩子始终哭个不停,妤绯马上跑进厨房洗米,很难以置信五岁的孩子怎么会做饭呢?可是苏妤绯就是会,那时她的个子还小都够不着灶台,却知道做饭的每一个步骤。
“我先教你加减乘除,这是老师给我们的题目,你拿去看看,不会先看看书,还是不会就圈起来到时问我。”连承诺真真把自己当做苏妤绯的老师,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苏妤绯瞧着他那滑稽样笑出了声,却遭来连承诺的一根棍棒。
在连承诺的生命里,只当了一回老师,就是苏妤绯这一次,后来上大学时他再也不曾教过任何人一道题目或者解释过一个词语,他和苏妤绯的回忆里,这是独一无二的,他始终不想摒弃。
在苏妤绯可以上小学的年纪时,苏玉峰觉得不能让女儿如此下去,加上当时经济条件稍有好转,苏妤绯成功进入小学,圆圆的脸上露出阳光般的微笑,终于可以和承诺哥哥在同一个学校,她千盼万盼终于盼来小时候温馨的一幕。
“绯绯可以上学了,真是太好了!”
苏妤绯看着承诺哥哥脸上真诚的笑容,她第一次感觉到这才是真诚!
“承诺哥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一起回家。”
“好的。”连承诺笑嘻嘻的,带着苏妤绯一起笑了。
这时候一放学,连承诺便带着苏妤绯跑到后山上指着最高学府说:“绯绯,承诺哥哥一定会考上那所高中的。”
“你怎么知道?你初中都还没上呢。”苏妤绯笑,连承诺讪讪地笑着,妤绯望着远方的最高学府,她的承诺哥哥一定会考上的,那所饱含他所有梦想的学府。
“绯绯快来!”
“蚂蚁!好多蚂蚁!”
“嘘……蚂蚁在搬家。”连承诺依然看得起劲,妤绯拉起承诺的手:“承诺哥哥,要下雨了,我们快回家吧。”
“你怎么知道要下雨了?你是天气预报?”连承诺咧着嘴笑。
“蚂蚁搬家蛇过道表示要下雨了,快回家吧。”妤绯佯装责怪,连承诺不好意思笑笑,苏妤绯学到了很多知识,他会忽然觉得上学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或许是因为苏妤绯而觉得无比开心。
苏妤绯感觉和她的承诺哥哥在一起是最自由最开心的,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他们常常在休息时偷偷溜出家门躲到后山上烤烤番薯玩过家家,苏妤绯一直扮演着妹妹的角色。
“承诺哥哥,我不要再扮你的妹妹了。”苏妤绯稚嫩的笑脸不满地嘟起小嘴。
“那你要当我的谁?”连承诺同样稚气地问,却无比耐心地等着妤绯的回答,苏妤绯思考了很久,红着脸小声说:“我想当承诺哥哥的老婆。”
“绯绯,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老婆啊?”连承诺笑说:“我觉得还是哥哥妹妹比较好玩。”
“这样啊,那就当妹妹好了。”妤绯脸上一片失落,但是只要她的承诺哥哥愿意,她当什么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