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比其他季节来得早,没到五点天色渐暗,苏妤绯做好晚餐后和晓宇相依偎在沙发里,看着地方点歌台,电视里正放着风靡一时的歌曲—老鼠爱大米,大街小巷都不约而同地放着这首歌,渐渐地,它在校园内也红了起来,文娱委员站在讲台边领歌时,也极其青睐这首。歌曲缓缓收尾,潘玉霜开门进来,看到苏妤绯姐弟闭着眼睛欣赏歌曲的样子,到底是亲生的,这一幕正好牵动了她那根母性神经,苏妤绯听到脱鞋的动静,睁开眼看见潘玉霜弯腰将鞋子放进鞋柜,起身说:“妈,饭已经做好了。”
“你们怎么不先吃了?”潘玉霜柔声问,苏妤绯敢发誓,最近潘玉霜对她的态度明显变好,可以用温柔来形容,潘玉霜注意到苏妤绯脸上的惊讶说:“怎么?想念打骂的日子了?”
苏妤绯低着头不说话,此时晓宇一蹦一跳地来到潘玉霜面前问:“妈妈,我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潘玉霜看着苏晓宇,久久没有回答,毕竟法院的判决是晓宇跟苏玉峰的,苏妤绯拉过晓宇说:“妈妈很愿意,可是爸爸不会愿意的。”苏晓宇落寞地转身走进厨房,潘玉霜望了一眼苏晓宇的背影,从袋子里拿出一件小棉袄递给苏妤绯说:“给晓宇,看他穿得那么单薄,我都心疼了。”苏妤绯迟迟没有接过衣服问:“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在晓宇心里,我并不是一个尽责的母亲,但你却是一个称职的姐姐,就让好的一直好下去,不好的也保持原状,免得他愧疚。”潘玉霜叹气,“晓宇比同龄人早熟的多了,就像你一样。”苏妤绯接过衣服,不再答话,苏晓宇端着两碗饭走出来说:“妈妈姐姐吃饭了。”
此时苏妤绯理解潘玉霜话里的意思了,早熟的小学生比同龄人感恩之心来得早,当然愧疚之心也来得早,这些情绪一直以来都是成正比的。
饭后,苏妤绯将衣服递给晓宇,苏晓宇欢欣雀跃地抓着衣服蹦蹦跳跳,脸上幸福的表情一览无余,潘玉霜躲在门后看着这一幕,身为母亲,她也一直希望儿女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又不想给他们造成过大地心理负担,所以有好多事,她都不忍告诉苏妤绯,远远的幸福感觉也很好。
天蒙蒙亮,楼下便传来强烈地撞击声,带着整幢楼跟着一起抖动,邻里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和还未睁开的双眼探出脑袋骂道:“做啥子哦!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咯!”
“有点素质行不行啊?当街坊邻里好欺负呀!”
苏妤绯睁开惺忪的眼睛便听见七嘴八舌地咒骂声,和楼下的敲门声:“潘玉霜!给我滚出来!躲着老子算什么意思?有种我们明着来!”这句话让苏妤绯瞬间清醒,是他的声音,苏妤绯着急地跑下楼开门,苏玉峰像一阵风涌了进来问:“潘玉霜呢?”
“爸爸,妈妈她还没起呢。”苏妤绯不是傻子,此时爸爸身上的火药味极其浓厚,潘玉霜裹着羽绒服走下楼看见苏玉峰活生生地站在客厅里马上来了精神问:“你来干什么?”
“哼!还好意思问我来干什么?你说你什么意思,趁我不在把晓宇带走是什么意思!”苏玉峰吼道,苏妤绯开始明白这次战役的导火线了,她拉住苏玉峰的手臂说:“晓宇是我带走的,不关妈妈的事。”
“丫头,这里不关你的事,上楼睡觉。”潘玉霜冰冷地说道,苏妤绯依然一动不动,苏玉峰冷笑说:“怎么?扮好人?把晓宇也抢走,然后一起改姓潘啊!你这个贱人,把晓宇交出来。”
潘玉霜扯着嘴角笑着说:“对啊!我就是要让你们苏家断子绝孙。”平淡的语气也能激怒苏玉峰,他颤抖的手指指着潘玉霜对苏妤绯说:“这就是你妈,亏你一直叫她妈!”
“爸爸,妈妈不是你想得那样。”
“臭丫头!你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楼去!”潘玉霜扯过我的手臂往楼梯扔去,苏玉峰双手环在胸前冷笑:“一直都没变啊,孩子跟着你只会受苦。”潘玉霜不答,苏妤绯忍着手肘传来的疼痛,转身上楼把晓宇叫醒说:“晓宇,爸爸来了。”
苏晓宇揉了揉眼睛问:“是不是来接我回去?”苏妤绯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答,苏晓宇走下楼将自己置身在客厅两个冷战的人之间说:“爸爸,我可不可以一直待在这里跟姐姐在一起?”
苏玉峰脸色大变,指着潘玉霜的鼻子骂:“你跟孩子说了什么?!你这贱人!就会到处散播谣言!”潘玉霜慢悠悠地走到沙发上说:“有时候心灵上的苦比物质上的苦要煎熬得多,你不知道吧?”
苏玉峰狠狠地抓住苏晓宇的手:“走!跟爸爸回家!待在这里干什么?吃又吃不好。”然后转头问苏妤绯:“你要不要跟爸爸走?”潘玉霜靠在沙发上娴静地闭上眼睛,苏妤绯朝她看了一眼,看到的只剩孤独了。
“不,爸爸,法院已经把我判给妈妈了,即使再不济我也不能抛下她。”苏妤绯觉得,自己没看错的话,潘玉霜的嘴角有轻微的弧度,几年之后,她才知道那是欣慰。苏玉峰点头,苏晓宇频频转头看苏妤绯,目光极其不舍加绝望,苏妤绯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客气地寒暄着:“以后常过来玩啊。”此时此刻,苏妤绯深刻地感受到,原先相互扶持的两个人完全可以因为某个原因而视如敌人,像离婚。
苏妤绯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餐,当苏妤绯将雪白的稀饭端到潘玉霜跟前时,潘玉霜已经沉沉睡去,苏妤绯不忍打扰她的睡眠,把饭端到桌子上,之前潘玉霜的那句话深深牵动着她的心灵,原来自己还不算很苦,苏妤绯对着初升的太阳微笑,那么柔美和谐。
苏妤绯听话地在家里充当起了家庭主妇,但一想到明年的学费以及生活费,她便一阵头痛。最终,她瞒着潘玉霜去饭店当起了服务生,至少包吃包住,一个月还有一笔可观的收入,即便这份收入跟她的学费相比不值得一提。
潘玉霜拖着疲惫的步伐摸索着打开客厅里的日光灯,四周没有人影,桌上也没有煮好的饭菜,鞋柜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行隽秀的字,潘玉霜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扔进垃圾桶里,从包里拿出五千块钱小心翼翼地藏在衣柜的密码箱里,欣慰地笑了笑,这个年或许好过一点了。
自从和苏玉峰离婚之后,潘玉霜便觉得女人不能只围着厨房转,有时转着转着幸福会因为向心力的原因被抛了出去,所以从那时开始她便很少踏进厨房,唯一一次是给苏妤绯煮面那次,那份没有放入真心的面,而苏妤绯却吃得津津有味。
此时她再次踏进厨房,不再因为某个人,而是因为自己,现在,她的肚子很饿很饿……貌似老年的孤独也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