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迅速开了出去。二人的对立状态却没有解除。

    据说司机这个职业是一个信息四通八达、传播迅速的联络网，那也就是说世界上鲜有沉默不语的司机。本来她刚刚败下阵仗，加上赶往学校心中焦急，是无心与这个陌生的司机说什么的。但是这位司机稍稍坐定，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同时也打开了话匣子。

    “现在车油越来越贵罗！”他说，“开一天的车就得花好些汽油的钱，收支相抵，压根就没剩多少！我今天就加了一回油，要我不少钱哟！一天下来还拉不到几个客人！有些客人呀，滑头得紧，压价压得厉害，总舍不得让我挣那么几块。”她感到他脸色不是十分的友善。他微微侧过头来看她的反应，似是还惦记着这位砍狠价的客人没给钱。她没有答话，只是听他那么说，又感受到他看她的目光，就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又继续说：“现在生活不容易呀！我一个小小的司机，每天早出晚归，也挣不了几个钱养家……”

    “师傅，刚才着急忙慌，我先把钱给你吧。”她打断他的絮絮叨叨，不想再听他哭穷。穷？谁不穷？她想，她觉得这位司机三句话不离钱，无非就是为自己这趟车感到不值罢了。刚才她的一切还都还很混乱，现在坐了一会也坐定了，身边的东西也整理好了。若是再不给他钱，恐怕他还得旁敲侧击下去。她讽刺地想。

    “哎，好、好、好，行、行、行。”司机连忙答着，脸上笑开了一朵花。他不再说什么了，嘿嘿笑着等着她给钱。

    如她所愿他闭了嘴，并没有让她感到得意，相反，她看了他一眼，一丝厌恶从心中升起，同时升起的还有一股恶念。她没有失言，从口袋里翻出了那折叠在一起的四块钱，递给他：“师傅，拿一下钱。”

    这位司机赶忙刹住车停了下来，伸手去接。但是在他快要接到钱的时候，她故意却又假装不经意地手一抖，钱从她手中飘落下来，同时她的脸上还作出惊慌的表情来，“哎呀”叫唤了一声。司机没有看出她的诡计，以为钱真的要随那微微的晚风飘去，紧张地探出身体，迅猛地伸手抓住了钱，脸上是惊魂未定又庆幸万分、略带尴尬和谄媚而又满心欢喜的神情。她看着他的样子，厌恶又深了几分，但是又有些紧张，她盼望着他收下便算了，不要打开来数。

    然而司机捧着钱，一张一张地展平来数了数，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只有四块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复又紧张起来：“莫不是掉了！”说着就低头弯腰去地上找。她也吃了一惊：“不可能呀……”因为底气不足而小声小气，她握紧的手心里开始微微冒出些冷汗，她也跟着他探头去看，看那“掉落在地上的钱”。

    司机在地上找了一阵没有找到钱，似有所悟地直起身来，把钱伸到她面前，不信任又换了眼光地看着她：“只有四块钱！”她心如鼓锤却强撑起眼睛对视他，她感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她有些“气鼓鼓、理直气壮”地说：“不可能！我明明给了你五块钱的。”手心的汗更湿了，身体也有些微微颤抖。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迟疑着软了下来。“你再找找，一定是掉在地上了！”她又说，快速撇开了眼睛，带头探出脑袋往车底下看去。司机听了她的话，也跟着又蹲下身去找了起来。她却抬起头来，看着他找。

    “找不到啊！”他焦急地说，眼睛依然没有离开地面。

    “要不别找了？别要了，一块钱而已……”她心虚地说。

    “不行。”他说。没有起身也没有抬头。

    她看着他的样子，鄙视、心虚、害怕接踵而来，混作一团，把她整个人从头灌下，手心已经汗湿，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悄悄从书包的侧袋扯出一块钱——那是她为数不多的一丁点儿零花钱之一，趁他的身体背向她时，扔在了车轮子旁边。

    “找到了，快看快看，在这里！”她招呼着他。他赶紧转回身来问道：“在哪里在哪里？”眼睛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身体也紧随而动。他看到了钱，松了一口气，快速地捡起来拍去泥土紧紧叠好紧张地塞进上衣的内袋里，脸上重新现出谄媚的笑容。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手心的汗似乎立马就停止了，身体也不再颤抖。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她，媚意更深地笑笑，近乎讨好地对她说：“马上就走。”说着跨上了摩托重新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