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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白从一堆陈年的文件夹里打开这封Word的时候,只有一个题目《未岸》其余空白。T恤里裹着的方才沐浴过的躯壳,然而灵魂就像是从另一个纪元蔓延成荆棘攀援过来——
楔儿,你还好吗?
赵楔儿,你是否早已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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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学开始吧,过去的现在的以及将要认识的人群纷纷扰扰地将一切生活,包装粗加工然后尽数发表在公众平台,像是以为自己承万世瞩目之荣耀。
夏天被汽水泡腾片和冰咖浸透的某个下午,路白在学校的图书馆刷着BBS,一个女生的名字忽然擦着视线边缘出现。
赵楔儿:我弄丢了L,哭着醒来。
路白抽出一根烟在走廊尽头吞云吐雾,耳机里循环的粤语歌曲突地断线。赵楔儿的电话在他只剩1%的电量时拨了进来。
喂,路白我跟你说我真的是日了整个动物园了,我几百年逃一次课居然恰好被点到名,现在我心如死灰求约求拥抱。
哪里?
WK 。
嗯,十分钟过去。
胃隐隐作痛,接近三十度的日光被搁在玻璃门外斑驳地坠落。路白认识了十年的楔儿,依然如同陌生人一样看不穿。曾经他飞蛾扑火的包容似乎天经地义。
楔儿偶尔提起,路白,我有一个男朋友,他的唇角自然上翘像随时都在深凝微笑。
整个城市密封在一个巨大的箱匣夹层,分门归类、混杂交汇。如果不是这世上仅有的秩序维系着人类,是否与野兽无异?
早知道争吵是在所难免,又何必苦心收敛。赵楔儿不耐烦地看着路白。
你滚吧。
正好这时间我要去做兼职了,楔儿,你想清楚。
老娘分不分手干你P事。
赵楔儿真的想把手里的酒杯一个抛物线砸在路白的脸上。隔着透明的液体,几枚冰块摇晃着消失。楔儿想,路白太无趣了。
路白的手机微微振动,关机了。
没留神,白色球鞋踢到了台阶,污黑了一片。
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粉尘一样的微粒,碰撞漂浮。
楔儿说,可怕的是我清楚地知道我爱了,他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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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时已接近十一点,路白准备打烊。
今年五月总是下着突如其来的频繁的雨,泥腥味充斥在马路中央,赵楔儿站在浓密的青槐下打着漆黑的伞。
路白在马路对面。
像小时候的动画片里,老女巫的城堡隐藏在昏暗的小木屋。被囚禁的少年永无止境地干着苦力。楔儿践过水洼,默想着,我要去拯救路白。
雨点噼里啪啦地敲着鼓点。
她像行军长征。
铿锵得义无反顾。
路白熄了灯锁好店门,没有路灯的长街上即使没有百鬼夜行也显得莫名荒凉。
——雨并不大,我一个人走走就能回校了。
——路白,我只是恰好路过。
楔儿看着路白凑近女人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扣着她的肩,两个人浅笑欢颜,一把伞,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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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楔儿:L,我还停在原地,你不肯回头来牵我的手么。
路白冲了凉准备上床睡觉,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充上电。
开机。
楔儿说,懒得跟你为我爱的人撕逼,下雨了,爱妃要不要我去接驾?
楔儿说,麻痹你关机了?
楔儿说,我给我那绿花伞扔了买了把黑色伞炒鸡MAN,这次你要还嫌弃就爱哪死哪死吧。
楔儿说,有事没去接你,没淋死吧骚年?晚安。路白,我分手了。快快,来姐姐床上填补空白和小寂寞。
楔儿说。
可我还是难过。
路白想起以前和楔儿通宵在网吧打DNF,只要路白不愿意带她,她总会建个小号顶着路白的大名带着跑深渊困难,一次次地推着“路白”死,一个人边呛着一嘴的瓜子仁边傻笑,最后嚣张地喊。L,本王来保护你,与天地为敌。
路白吻过熟睡的楔儿。
那时候觉得,他若真的是L也好,挂着她粗制滥造出来的皮肉,掩着宠爱这个女孩的心,死而复生地等着赵楔儿那句气势如虹的话。
可后来,女孩长大了。
他已不爱了。
他们像蝴蝶一样,完成了既定的相聚。再回首,也不是初衷模样。
路白在楔儿的BBS上留言:别哭。楔儿,你在我这里独一无二。
只是不是爱情了。
曾经喜欢你的我和曾经喜欢我的你大概会在一起幸福吧。
楔儿将自己捂在被子里流泪。
他的一厢情愿,有始有终
而她,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