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白,来两块钱馒头。”
“唉。”被唤做二白的男人轻轻应到“给。”
客人递了钱,转身走了。二白默默坐回板凳上,看着自制炉灶的火不让馒头蒸过火,也没说过多余的一句话。
二白是这露天菜市场上唯一一家馒头店,不,或者说馒头摊合适些——因为实在是没有个像样的铺面。馒头摊旁边是个肉摊,摊主和电视剧里塑造的形象一样:圆滑的光头、光着膀子、肥壮的身躯、系着皮围裙、一脸的不好惹、时不时还爱开个荤玩笑。
卖肉的看着二白一如既往的傻愣,不由得又起了戏弄心思,说道:“二白你今年不小了吧!嘿哈,给你介绍个媳妇咋样啊!好天天儿的给你暖被窝儿!!哈哈!!!”
二白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揭开锅盖,一股麦香混着酵母的甜味蔓延开来。二白慢条斯理的给一层层屉子掀开条缝又慢条斯理的一一合上,把笼子搬到台面上,又一屁股坐下,愣愣的看着街面发呆。
卖肉的看他不搭理自己,也觉无趣,只低声问候了一下二白的母亲,也不去搭理他了。肉摊的隔壁是个青菜摊,摊子不小,一般都是个和善又市侩的中年妇女看着摊铺,偶尔有个二十左右的女子会来陪她一陪,该是她的女儿吧。妇女许是也看惯了卖肉的总是欺负二白,也没去管这档子事,只探出身子对二白说:“你别听他瞎说!整天净搁这儿放屁!哪天姨给你介绍一个,保准儿的好闺女!”卖肉的听她骂自己,正要发作,只听后面二白讷讷的一声:“好啊。”这一声弄的俩人有些发愣:卖肉的愣的是这呆子居然会这么坦诚回答;妇女愣的则是自己只随口一说,可真没想到这憨头竟会同意。
二白只扭了个头答话,说完就又扭回去了,痴痴的望着路面,仿佛那儿长出一个美女和一大笔现金一样。
傍晚二白确认不会有人来买馒头,便收摊回家了。其实二白对于找老婆这事没什么关切的,只是父亲想要个孙子抱抱,便告诉二白抓紧这事,二白没什么想法也就答应了下来。
可另一边卖菜的也有点愁,自己哪有好姑娘给他啊!有的话早给自己儿子了!她这不知怎么办好,她那女儿却是个有主意的:我婆家邻居有个年轻寡妇,前些日子正跟我说家里那个死的早,日子不好过,房租都交不起了啥的,给他俩介绍介绍得了呗!成不成也不关您的事!卖菜的觉得可行,一下子还卖了两个人情,这感情可好!
年轻寡妇名叫静嘉,意思纯洁美好,这名字不俗气,人长的也算是不俗,虽称不上有多美,但胜在耐看了,要配二白可是绰绰有余。大家都觉得人家不会跟二白,可人俩人偏偏就是不到一个月就领了结婚证,虽说婚礼也没一个,但静嘉并没怨言。有人问了缘由,静嘉却说“这么老实的人可不多见哩,我可得珍惜!”众人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要论“老实”确实没人比的过二白。
日子平平淡淡,婚后一年半,静嘉就让自己的老公公,二白的父亲如愿得偿抱上了孙子,给老爷子高兴的就驾鹤西游,直飞而去了,走之前还不忘给二白留了一万块钱让他好生养育这个宝贝孙子,二白还是讷讷的回答:“嗯。”也不知是不是被二白的木劲儿气的,还是已经交代完了后事,老爷子听得这木木的一声“嗯”后就撒手人寰了。二白叫了两声爸,才发现这个以前一直骂他木、骂他傻的老头已经老了,已经老到可以去世的年纪了。
二白呜呜的哭了一晚上。
夏天太热,第二天便得发丧。二白起身却不见静嘉,也不见老爷子的一万块钱,只见刚下生没几天的肥嘟婴孩在襁褓里,好似什么也不知的笑着。二白眨眨眼,伸手抱起孩子,跪在父亲牌位前磕了三个头。
二白没什么文化,花了三百块钱在算命的那求了个名字:即明。算命的打扮成道士模样,一看二白和孩子的样子就皱起了眉头,说这孩子命挺苦,叫“即明”吧,希望他能守得云开见得月明吧。二白自然是没意见,只在听道士说孩子命不好时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孩子,怔怔的,忽而,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