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事情天地间。白，也是眼；青，也是眼。”天地之间到处都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同样是一双眼睛，有时是青眼相向，有时却是白眼相加。吴成仁耳边听着，脑子里想着。可话还没完，就再也听不到苏婷婷的声音，无论吴局电话里怎么喊，一点回音都没有，听到的的只是对方挂机，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情急之下，吴局回拨了号码，无人接，无人接，始终是无人接，一次、两次;不知是打了多少次，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吴局看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他到卫生间用凉水投投毛巾擦了擦脸，又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回到屋里坐在床上稳了稳心神，给单位宋主任打了个电话，请了三天假，一个人在屋里没吃也没喝足足躺到午后三点多，就盼着心里的那个人奇迹般的打来电话，哪怕是一点点信息也好。也许是命中注定，他要有一段不同寻常的非凡经历，三点半，吴局的手机就又响了一声。
“吴局长呗！我是她三婶，她死前跟你说什么没有？”没有，她现在什么情况？“人死了，早已停放到外边的灵棚里了，后事我都安排妥当了，准备明天下葬，这回你就安心了，不会有人再打扰你了。她告诉没告诉你卡号密码？”吴局想了想说：没有。“你不说我也知道，她的手机就在我手里，如果你亲口告诉我，我会给你一笔钱，你看怎么样？”没有就是没有，这和钱没关系。“让你嘴硬不说，我让你人财两空什么也得不到。”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根本就没想有所图，一心想帮助她为她好，不像你图财害命，不念亲情没有人性。“是谁跟你说的我图财害命，这是我应得的，是我这几天里里外外伺候她应该得到的，就这，还不够！她的银行卡现在也在我的手里，我给你打电话就想跟你核实一下密码，你告诉与不告诉，她的手机里都有，我让你竹篮打水白忙活一场。”你别大白天做你的美梦了，天理昭昭、众目睽睽，岂容你横行霸道一手遮天！听我的劝，把不该拿的全都退回去，好好善待她，不然，你会遭到报应的，到时悔之晚矣！“你就别说大话了，我看我哥我嫂子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说不定他们的财产也都归我所有，那时，我就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一不二，你也得听我的。”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看你就是个疯子，说话着三不着四，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的，不信你就走着瞧。“瞧不瞧你也不知道，我会把电话控制起来，看谁敢给你打，我说到做到。”随即吴局的手机就嘟嘟嘟响个不停。
气得吴局紧紧攥着手机，独自一人在屋里直转弯，时间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吴局的手机就又响了：喂！吴局刚想发火“吴局长啊！我是代医生，其实我们也没有脸面给你打电话，好好的一个人年纪轻轻的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说走就走了，唉！我们无能啊！束手无策，白在你面前拍胸脯打包票了，从心里感觉对不住啊！有愧于你们啊！”不要这样说，世事难料啊！千想万想没想到问题出在她三婶身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人在哪？“你就别抱幻想了，人已经走了，你们放下电话我们就急着又抢救一会，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我摸着她的胸口还是热的，呼吸和脉搏都没有，这时她三婶就又回来了，看了看就不让我们再抢救了。她就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服装就要给她穿，我们也不敢拦着，眼睁睁看着她怂恿着她的身子给她换衣服。一会的功夫，就上来几个女职工，各个声嘶力竭哭的不成样子，看到她三婶不容分说上去就把她推开，抱着她的身子就大声哭喊。唉！真是感人啊！在场的人无不落泪，就她三婶愤愤离开。后来，她的几个姐妹请来了三位美容师给她洗了澡化了妆，又买来里外全新的黑色内衣内裤和白色外套给她穿好。唉！真好看！就像睡着了，气色和活着时一模一样。你看人家姐妹处的一身衣服就花了十多万元！还有各种装饰五光十色真是好看啊！”十点整，男职工把高大气派的灵棚搭好，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人往灵棚一放，满院男男女女有几百人齐刷刷跪了一地，顿时哭嚎声一片撕心裂肺痛心疾首，所有人都哭天抢地磕头作揖，哭喊声惊天动地能传出几里地开外，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昏死过去了，尤其是一些上了年岁体弱的男同志，昏死过好几十，她的几个姐妹更是醒了又昏死几昏几醒真是太感人了！我活了几十岁，还是头一次经历这场面啊！就是在电视剧里也是少见啊！这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啊！我们几个医生都忙不过来，对面的三院医生闻信后自发过来好多人，一直都在忙着救人，这不才抽出时间给你打个电话，现在她的客厅里还躺着两个重号，听说是她的二姐和三姐。”谁在外主事？“她三婶，她爸妈身体都不行，还在那边抢救哪，我看有一个小女孩疯疯癫癫一会哭一会笑一声声喊姐姐，凄凄惨惨惨惨戚戚好像精神出现了问题，别人都不让我们管她。”那是她妹妹苏杰，您负责安排医生帮帮她，毕竟是一奶同胞亲姐妹。“行，我会安排。”她三婶做些什么？“她把人都给轰起来，不让大家在院里呆着，可没有几个听她的，她说她已经给苏经理找了门死婚，明天就嫁过去合葬。”代医生，求您件事，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办法把她的身体多停放几日，行吗？“为什么，我也说不太清，但我总感觉她没有走还有救，她之前说过只要她心是热的，她就不会死，让我不要着急上火，你现在出去摸摸她的心口是不是热的，回来告诉我，电话不挂放到一边。“那行，你等着。”转身间电话里就传来一句：“你们还通话，是谁不知趣还给你打。”说着电话啪地一声被挂断。吴局知道是三婶，无奈人不在只好有气捶胸跺足！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吴局的电话就又来了。
“吴局长，我出去见她三婶不在，就上到灵棚摸了摸她的心口，还真像你说的是热的，回来我和马主任一说他不信，我想拿听诊器再上去听听她三婶就不让了，还对我放下狠话说：再敢打扰她就对我们不客气全都把我们轰走。”她身体别的部位是热的吗？“不是，我特意摸了摸，手脚胳膊腿都冰凉冰凉的和死人一样。你说这是不是和她盖得被有关？她身上盖的是什么被？“大红金丝龙凤被。”这是为什么？“这是我们这传下来的一种风俗，‘冥婚’女子一般都盖这被。”冥婚，什么是冥婚？“冥婚又称阴魂、鬼婚，说白了就是死人和死人结婚。她们这祖上流传下来的，说是祖坟中有一座孤坟会影响到后代的昌盛，不吉利，所以要为死者办冥婚。一般都出现在富裕家庭，贫寒家庭很少见。”那具体怎么办法？“具体的我也说不好，我看都是她三婶在张罗。我是天津人，不过在这工作也几十年了，大小事情也略知一二。听说就是先找个媒人介绍，双方过门户贴；再到命馆合婚，取得龙凤贴；然后男方给女方送定礼，定礼可多可少一半真一半假，真的是绫罗绸缎金银财宝等，假的是纸糊的皮、棉、夹、单衣服各一件，锦匣两对，内装各种金银首饰；最后在女方家门口或是墓地焚烧。其中，最关键的环节是迎取。是日高搭大棚，宴请宾朋，门前亮轿。男方和女方喜房里都供奉‘百份’全神，对面都设矮桌，供‘新郎’或‘新娘’的照片或牌位，前都设苹果、龙凤喜饼若干盘。并都有大红花一朵，下缀缎带上都书：‘新郎’或‘新娘’字样。花轿到达女方后，由送亲太太将‘新娘’的照片或牌位取下，再由娶亲太太放入宝轿。这时‘新娘’父母要大声嚎哭，而且要追出屋外。花轿到男方后，应由娶亲太太将‘新娘’照片或牌位取出，放到喜房供桌上，与‘新郎’并列。再用红绳将两张照片拴起来，并复上红、黄两色彩绸，名为月老牵线。之后再由娶亲太太给全神‘百份’上香叩首，就算夫妻拜了天地。然后端来‘合杯酒’‘子孙饺子’‘长寿面’，供于牌位前。如‘新婚夫妇’有弟弟妹妹或弟妹、妹夫等，唤出来给照片或牌位叩头行礼。再由两家亲家互相道喜，就算仪式结束。最后，择个‘黄道吉日’破土安葬。将‘夫妻’并骨合葬。葬毕，再在墓前陈设酒果，焚烧花红纸钱，举行合婚祭祀，双方‘亲家’边哭边互道‘大喜’。此后，男女双方互做亲家来往。大概就是这个过程。这我还是听说的根本就没有参与过。”这真是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啊！“不过现在举行这种仪式的也不多了，我看她三婶是别有用心，有自己的算盘。”你看出什么了吗？“我看她在一楼设了三处账桌，写礼收钱都是她安排的，也没和她家任何人商量。我还听说出灵的日子就定在明天早六点，不知是什么意思。”你那边一般都停放几日？“一般都是三天，也有七天的，那要看家里什么态度。”你能拖住七天吗？“不能，我是个外人在这说话没人听的，除非她爸妈说话管用，否则，都得听她三婶的。”那你能和他妈说一说吗？能拖一天是一天。“多拖一天又有何用啊！人死是不能复生的，你就别抱任何幻想了，好好调整心态别太着急上火了，你也算对得住她，不分黑天白天家里外头把心思都放她身上了，你也是有家有口的人，能做到这样已是无可厚非了，又没拿她一点好处，放到普通人身上早就不理不睬了。”话虽如此，但良心何安，其实我图的就是心灵的慰藉。世上像她这样悲天悯人爱憎分明菩萨心肠的人少之又少，尤其是这个年龄段，不图名不图利默默无闻地做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好事实事是多么难能可贵啊！别说付出点时间，就是付出再多也是甘心情愿无怨无悔。“唉！你们这两颗心真是少遇啊！按理说你们这样重情义讲良心做善事的有德人应该有好报，不然就没有天理了。说一说是不是心里感觉轻松不少。”是。好多了，谢谢您代医生，不过还没等吴局往下说，就听电话里代医生急着说：“又有人晕过去了，我得去看看。”
一天、两天、三天，吴局数着日子一个人足不出户在公寓里为苏守了三天的灵。自打和代医生放下电话就再没有苏的一点消息，又逢周末，吴局不到八点就到楼下小吃部，张老板过年好啊！“诶呀！吴局过年好过年好，怎么几天不见咋还憔悴了，是不是回到我们这又想弟妹了哈哈哈。”哪里哪里，这几天受了点风寒感冒了，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这不今天刚刚好点就到你这想你的大碗面了。“哈哈这好说，想吃几碗管够不要钱，就当咱哥俩新年的见面礼了。哈哈哈！”不一会，吴局三大碗热面下肚，顿感浑身暖洋洋的力气十足，把钱往柜上一放打了声招呼，就到街上仰头望天，深深呼了几口新鲜空气，怏怏又回到公寓。这时吴局的手机就响了。
“吴局长吗？我是代医生。”您好！代医生，事情现在什么样？她现在怎样？吴局急着问。“别着急吴局长，这的事情都办完了，她人已火化入土为安了。”这么快？“不过，吴局长，有些事太出乎我们的意料了。”什么事？“唉！送行的场面实在是太大了。男女老幼万人空巷悲痛欲绝感天动地震撼人心啊！足足有几百辆车，你应该感到一点欣慰。”这是什么时间的事？“就是昨天，她三婶订的是两天，后来她妈被她几个姐妹搀扶着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定下三天，刚看苏经理一眼就又昏死过去了。出殡那天，也不知道从那来的那么多的人，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幼儿，有衣衫褴褛手拿土豆地瓜花生等土特产的农民，还有不少大中小学生和老师，还有;总之，说不清也数不清几乎全市各行各业的人群都有，全都自觉穿着孝服或系着黑纱，忽啦啦跪倒满大街，一眼望不到头，两侧停放的车足足有大几百台之多，整个交通受阻，有数百名警察在维护治安和疏散人群，指挥交通。啊呀！这可真是开眼了！太壮观了！”这是真的吗？你没有夸张？“唉！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她和我即不沾亲也不带故，没必要为她说这大话。”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您别多想我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排场。“不瞒你说，我也很好奇就多个心眼，这人还都不是她的亲朋，绝大多数都是既不沾亲也不带故的陌生人自发赶来为她送行的，最远的我了解是几百里开外问道来的，这些人都曾经得到过她的帮助。”啊！她三婶什么情况？“她都被惊傻了，目瞪口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还痛苦地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她安葬在哪了？“下葬时我没有去，听回来的人说，埋在了荒郊野地和那个穷死人葬到了一起，她几个姐妹给立块大理石碑，听说立碑时三立三倒昏暗的天忽然下起鹅毛大雪，在场人无不跪拜落泪。”此正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