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没有多久,小娟就连续不断地打起哈欠,她的眼帘垂垂欲下,显出十分困倦的。难道是饱困吗?我疑惑地在心里问。我于是带她到卧室休息,没过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她入睡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点引起了我的警觉。在以往的历次实验中,那些新造的动物大部分都会出现精神萎靡的现象,主要的诱因是血液循环系统运作异常导致的身体缺氧,有的甚至因此发生休克。小娟的表现,很可能是基于同样的原因。我不敢大意,把她抱到我专门布置的临时实验室内,抽取她的血液,脑脊液以及淋巴放到仪器里分析,结果显示她的血氧饱和度正常,因此不是缺氧。但她体液内的激素水平却异于常人,其中兴奋性神经激素类的内分泌物分泌不足,会导致神经性疲劳,出现困倦的状态。这种状况是机体功能还未适应自然活动的表现。因为我们生物体内的功能器官,其功能水平不止受基因影响,还受环境的调节。小娟是从造物机上复活的,她的身体和现在的环境缺少磨合,按照之前总结的规律,这个磨合期最长会持续两天,过了磨合期,她的身体机能才会达到正常水准。这段时间相当于重病患者接受手术之后的危险期,实验动物在此期间内死亡的事例也发生过不少。所以,在磨合期结束之前,我不得不时刻监视她的状态,必要时,还需要注射一些激素来调节她的内分泌水平。
看来最近我不得不守着她了,而且我还得给她上心电监护仪,监视她的各种生命体征。我家里的心电仪得到过我的改造,当她某些体征偏离正常的区间时,就会发出警报。她昏睡了接近一天,在此期间,我也在她旁边的睡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小娟蹲在角落里看,内裤褪到脚踝处。她蹲着的方向对着我,下体上的阴毛清晰可见。我还没搞懂她在干嘛,只见一股水柱从她的阴道口喷出来。尽管我看着她,她却没有遮掩的企图。她忘记这样的行为是羞耻的了吗?我懊恼地搓自己的额头,心想,怎么会这样,她居然在实验室里面拉尿?
等她解决好了,我连忙把她拉到卫生间,教她把身体洗干净。经过两天的相处,我已经可以肯定,她除了拥有一幅完整的身体外,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的任何举止都像个还未步入文明的原始人,我不再奢求她拥有小娟和对我的记忆。作为把她创造出来的人,我现在觉得她只是一个半成品。不过她给我带来的苦恼,明显比那些动物给我带来的多。我不得不思考,怎么把半成品变成成品。
根据之前的思考,Me核酸在她脑中构筑起的记忆大厦要发挥作用可能尚需要一个刺激的机制。但在确定这一判断之前,我得再一次进行检查,排除程序本身的问题,排除在编译过程中出现的遗漏和错误。此外,还要检查造物机是否发生了故障。
但这些工作,在我的临时实验室内是无法完成的,因为造物机和附带设备都在学校。出于保险,我外出的时候不能带上她,她的举止一定会被看见的人当做弱智或者精神病人。要是有人询问她的身世,陌生人我或许还能忽悠过去,那些熟悉我的人呢?要怎么瞒住他们这不是一个人造人?我更不能把她带到学校,妨碍我工作不说,还更容易被人查到底细。到那时候,我的职业生涯估计就毁了,就别谈打通她脑中的记忆大厦。
所以我只能把她留在家里,而且得藏得特别隐蔽才行,我卧室里的百叶窗帘和布帘现在就是密不透风地闭着的。把她带回家里的这段时间,我实在是无法放心离开,只好让同系的老师帮忙带一次课,研究生那头则用电话和他们交流。令我稍微欣慰的是,通过几天的教授,她已经学会了文明人的一些基本习惯,知道到哪里上厕所,知道了刷牙洗脸,知道了吃饭要用餐具,虽然还不会使用筷子,但能够熟练地使用调羹了。并且,我对她说的话,或者用肢体语言表达的意思,她也能大概领会。
过了一个星期,又到了我该给学生上课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必须去一趟学校了,不然系里的同事都要纠结我在干什么了。离开前,我拉开紧闭多天的布帘和百叶窗,一边比划,一边告诉她:“我要出去一趟,到那个地方去。”我指了指自己,又指向窗外北山湖对面一群建筑。她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我把她带到窗边:“就是那里,北山大学,我要去那里工作,很快就回来。你呆在家里,不要乱跑。”我指指她,又重重地指指地面。
“北,北”她含糊地念道。
“对,北山大学。”我说。
她慢慢点了点头。
“你尽量不要出这个门,好吗?”我打开卧室的门,又刻意把它关上。
她神情严肃地跟我叽噜咕噜了几声。
我也不知道她说什么,就回答道:“对,不要出这个门。”我用身体把门挡住。
她‘哦~’地应了一声,仿佛我们达成了一致的沟通。
我重新闭上窗帘,把门反锁上。当我走到楼下时,却后悔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明白了我的话,我回来至少得等到6小时以后。把她关太久了,她发燥闹腾起来该怎么办?想象一下她敲打房门敲打窗户的情景吧,发出的声响说不定真会引人注意。再想象一下她无法敲开房门窗户而感到孤独无助,从而暴躁哭泣的样子吧?想想真是不忍心哪。我得帮她轻松地度过这段时间。我想到了安定片,在安静的状态下 ,漫长的时间在她的观念里也会过的很快的。然而,此时家里并没有安定片。临时实验室里倒有一些注射型的镇定剂。我稍微犹豫了会儿,又回到楼上,到实验室取了一剂镇定剂,然后打开卧室的门。
我让她把手伸给我,把注射器贴近她手臂静脉附近。在注射前,我对她说:“这一点也不疼的,你可能不忍心看,但忍一下就好了。”她疑惑的嘀咕告诉我,她并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刚把针头贴近她的皮肤,她就‘啊’地惊叫一声,把手臂缩了回去。我只好继续哄她费了好一会儿,才给她完成注射。打完药剂后,她瞬间安静了下来,迷迷糊糊地坐在床脚边。看着她手上针口侵入处渗出的血液,我觉得有些愧疚。
此时,她安静乖巧的状态配上与小娟一模一样的面容,不禁引起了我的爱惜。我捧起她的脸颊,温和地说道:“放心,我马上就回来。”再次离开的时候,我没有锁上卧室。因为以她现在的状况,是不会走远的。况且,别墅的大门是锁着的,她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这方法果然奏效,随后的几天,我如果要离开别墅,都用同样方法处理。不过,我不再使用注射型的镇定剂,而是专门购置了口服型的。在离开前30分钟,把药放在她爱喝的饮料里让她喝下,这样就不会在她的皮肤上留下针头伤口。
虽然我使用的镇定剂的副作用在市面上的药剂中是最小的,但用久了对她的身体,尤其是神经系统肯定会造成损害。然而这段时间实在忙碌,找不到替代的办法,我只能尽量减少药量。有一次,我把量调到了以前的二分之一,回来之后,发现她不在卧室里,而且别墅的大门由于我的疏忽是开着的。我紧张地把别墅上上下下搜罗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她。
最后是在隔了两座别墅外的草地上发现了她,她蹲在草上,左手拿着透明的塑料瓶,右手在土地上拍着。我走到她前面,她见到我,就嘻嘻哈哈地举起左手的瓶子冲我摇晃,像在炫耀战利品。我把她的瓶子接过来,才知道里面都是虫子,有草螨有蟋蟀,这些小虫子挤在瓶底,贴着瓶壁挣扎,试图向上逃脱。
原来我的告诫她丝毫没弄懂,我当发生什么大事了,原来她在兴致勃勃地抓虫子。一股怒气窜到我心头,我把瓶子里的虫子通通倒掉。她着急地喊着“不,不”,要和我抢瓶子。我转身躲开她,把瓶子远远地扔到一边。她着急地直跺脚,眼睛也憋红了。
“你怎么到处乱跑呢?”我厉声问她。
她没听到我话似的,狠狠瞪了我一眼,跑去捡瓶子。她的眼神告诉我,她确实和我较起真来了。我的怒气一下子泄了下来。我跑去拉她回来的时候,她一下甩开了我 。
“跟个小孩子一模一样。”我叹口气,又后悔起对她发火,现在她对我有了抵触,我要把她哄回别墅里,就不好办了。
我只好换一幅和气的态度,劝她和我回去,她撅着嘴,不管我怎么叫她,都不理我。
此时,路对面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是这栋别墅群里的一名邻居。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们,神情仿佛在说:“看,这里有对情侣在吵架。”
我有些反感,要是再引来什么路人的关注,只怕会把这事闹大。看她没有消停的意思,我干脆从她的背后把她抱起来 ,她身子乱蹦,我忍着脸被她手掌拍打的痛楚,一口气把她抱进门内,她也正好从我手上挣脱了下来。我用身子挡住门,她用劲推我的身子,想打开门出去。我稳稳地堵在门上,她柔弱的气力几乎无法撼动我丝毫,只能生气地跺脚。她又一边推搡一边哭喊,仿佛恨透了我。
一番折腾之后,她的体力也乏了,愤愤地离去。我跟她到卧室,她把卧室的门任性地一甩,把我关在外面。我用钥匙打开门,只见她趴在床上,身体一抽一抽地哭泣。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家伙,我无奈之余也在心里暗笑,她的表现真的跟小孩子一样。我走到她身旁,她红润的眼眶中充满怒气和委屈,看到我就歪到另外一边。我反而被她不配合的举止逗乐了,我用手晃晃她肩膀,她没理睬我。我在床沿坐下,突然,她像火山爆发似地转过身子,气势汹涌地冲我喊出一长串叽里咕噜毫无意义的音节。虽然她的话没有具体的意思,但她发作的样子和汹涌彭拜的气势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在埋怨,在发火,她要强烈地谴责我。
她发飙起来的架势把我悠哉的心境一下吹走了,我得马上修好和她的关系,不能让她防备着我。于是我保持沉默,在她怒目视我之时,故意低下头,低下视线,表现出失落和歉疚,以博取她的同情,
这招好像奏效,她不再大吼,而是用平静的语气试探性对我咕噜几句,好像在说:“你怎么了,怎么了?”
我摸摸她的头,温柔地说:“这就对了,你是个乖巧的女孩。”
就这样,她恢复了平静。过了段时间,她对我把她的虫子扔掉的事就既往不咎,和我相处如初了。
此外,鉴于此次的教训,我决定在她的皮下植入一款追踪器,这样我就能时刻监控她的位置,防止她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