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易风十分纠结,他的内心徘徊在十字路口,不只该倾向哪边。得知衫要放弃的时候,他莫名烦躁了起来,即使帮不了她,他也不想看到衫退却在真相后面。他不能任由衫迷失在谎言的沼泽里,这让他如何忍心!
他扳回她的肩膀,神情亢奋的说:“衫,别那么优柔寡断,让那些该死的束缚都见鬼去吧!我承认,你说的没错,我和诺就是一伙的!我们是生死兄弟,是同穿一条裤衩、从小光着脚丫满街跑的混小子!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是一伙的呢。但,衫,我们也是朋友。我不想看到你伤心难过。记住,我们都是独立的,是独一无二且无可代替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压迫自己呢!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亲自找回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就算悲伤……也是本该属于你的悲伤……谁都没有权利去夺走它们!”
童衫的眼泪汹涌而下,那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得到肯定。在谎言面前,她变的懦弱,从而不敢试探,不愿奢望。而余易风却给了她这样的鼓励,让她怎能不伤感呢。
她激动的给了他一个拥抱,开心的说:“易风,谢谢你!谢谢你!”
余易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而后佯装严肃的说:“搂搂抱抱的多不好啊!要是被严总经理那个小气鬼看到,还不得把我给抽死啊!”
童衫笑着给了他一拳,“能不能有点儿正形啊你!”
余易风笑笑,蓦又正色道:“对了,你现在应该没事儿了吧?到底多久能出院啊?”
“医生说明天就能出结果了,如果没事,马上就能出院了。”
“那看来没什么事了。诺也真是的,今天要开会,抽不会空来,一大早就催我来看你,还叮嘱我怎么怎么照顾你。就算我来不了,不是还有林妈和伯母嘛,这人真是,尽瞎操心!”
童衫佯装生气道:“原来你是不想来啊!看来我真是谢错了人,白拿你当朋友了!”
“嘿嘿,这就由不得你了,你就我这么一个朋友,要是没我啊,指不定谁孤单呢!”故又将水杯送到唇前,独饮起来。
童衫好不得意的笑道:“这你可就说错了,这次住院,我还交了个新朋皮呢!”然后挨着余易风坐了下来,“你都想不到有多巧,他竟然也是个失忆的人!听说是因为生病,好像还挺严重的。对了,他就住在307,等下我们过去找他吧。如果明天走了,我就见不到他了,顺便也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以后还可以约在一起喝喝咖啡,看看书啊。”
“生病……失忆?”余易风狐疑的看着她,“你说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叫溪慕”
“咳咳——”余易风被谁呛得直咳嗽,脸也因此憋得通红,而那双眸子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闪着异样的光。
童衫不明就里,急忙给他拍着后背,“怎么喝个水都能呛成这样!”
余易风止住了咳嗽,他神情复杂的看着童衫,复又问道:“叫什么名字?!”
童衫不解的答道:“溪慕啊,怎么了?你……认识?”
余易风摇了摇头,“不,不认识。”他的心中犹如一石击起千层浪般。
真的是他吗?!生了病……又失忆……溪慕,真的会是那个溪慕吗?上次他就替严诺查过,美川已经带着溪慕回了本市,那么说……307号房的那个人……就是溪慕了!
“嗳?”童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怎么这种表情?”
“没什么”。他故作镇定道:“对了,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得先回去了”,说着便起了身。
“不多坐会儿吗?”
“不了,等你出了院我们再聊。”
余易风满怀心事的走出医院的大门,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严诺发了条信息。
他抬头盯着天空许久。也许真是天意吧,几年前,有谁会想到他们会在几年后再次相遇?上帝给了他们彼此沉重的一击,却又安排了这出闹剧,真是缘分未断吗?
与此同时。
手机蓦地响了起来,他拿起看了看,‘士弱语’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着急促的光。
他接了起来,还未等对方说话就开了口,“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哦?”对方有些吃惊,“原想告诉你一件事呢,既然有事找我,就你先说吧。”
余易风迟疑了下,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道:“溪慕和衫见了面。”
“真的?!”不敢相信的同时竟还有些不怀好意的兴奋,“然后呢?严诺应该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吧!”
“我也是刚发短信告诉他,不过……他的心情应该可想而知了。”
“呵,我就是要看到他痛苦的模样。童衫呢,她认出溪慕了吗?”
“没有,两个失忆的人怎么可能会记起来呢。只是他们成了朋友,应该关系还不错。”
“朋友?!”士弱语大笑了起来,“多么讽刺啊!他们俩现在居然是朋友!呵,他们不是爱得很炙热吗,想不到曾经爱的山哭海啸的两人,现在只能做朋友,还要一副真挚的面容延续他们的‘友情’!哈……真是太精彩了。看来我回来之后就能目睹一出好戏了!”
“你要回来?!你要告诉我的事情该不会就是这个吧?!”余易风的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安,后者则是云淡风轻的说:“没错,我已经定好机票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三天之后就是童衫的生日了吧。我,士弱语,将会在几年之后,重新高傲而又焕然一新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我会让童衫和严诺,包括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的!”
“不,弱语,你听我说,你不能那么做,你这样太感情用事了!”
“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易风,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别妄想阻止我。这几年,我等的太苦了!”
电话被挂断了,余易风不知所措起来,他知道士弱语这次是回不了头了,依她的性子,非得闹个天翻地覆不可!他该怎么办呢?窝在士弱语心里那股多年的怨恨,又怎么是他一个人就能消散得了的。
医院里。
童衫靠在窗台上,手里把玩着手机。她想,如果明天离开了医院,不知道还能不能经常见到溪慕。虽然认识的并不久,但每次和他在一起都有好多话说。
从失忆的那天起,童衫的脑子里面就像布了一层雾,总是过得浑浑噩噩的。可遇到溪慕,脑袋乃至每根神经都清醒了许多,溪慕所说的每一句话,正如他给人的感觉那样,透着些许清凉,让她的整个脑子都清醒起来。
童衫喜欢和他说话,她感觉不止是两个人都是失忆的原因。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彼此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童衫觉得有必要去找溪慕,留个号码也好,算是提前的告别。以后少不了联系,毕竟这可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啊,所以她要倍加珍惜这段友谊才对。
她出了病房,一步一步的往溪慕的病房靠近。周围好安静,她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在楼道上慢慢回响。那是空灵和寂寞的声音。
她的心里有一丝不安,可她并没停下脚步,而是带着这样的不安,径直走进了溪慕的病房。
童衫没有敲门,她觉得朋友之间是不需要讲那么多俗套的礼节的。
当她推开门的时候,溪慕正坐在床沿,而美川蹲在他的身前面对着他。
听到开门声,他们同时回过了头。美川的眸子里有着被哀伤浸湿的红润,而溪慕的瞳孔里如黑潭般静默,整个人不带感情的,没有任何想法的,如同死尸般的挺在那里。
童衫走到他跟前,试探的开了口,“溪慕……”
“你是谁?”溪慕开口问。他的脸上有无限的茫然和惶恐,他的嘴巴微张,一双死寂而苍白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她。
童衫那颗不安的心顿时破裂了一个洞。她用无限放大的瞳孔表现出她的忧虑与难以置信。
她还来不及思考的时候就被美川用力的拽到了门外。
美川用一双愤怒的眼睛看着她,她用可以压低的嗓音吼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童衫被美川眼里的血丝吓住了,她默然的侧过脸去看溪慕,显然溪慕现在已无心顾及她们在说些什么,而是双手揪住发根,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此时他的痛苦是难以言喻的,是童衫包括美川都无法体会的,因为他再次忘了自己是谁。
重复性的事件,单调而悲哀的人生,在这种周期性的痛苦里延续着他的生命。他那么渺小,又那么孤独。
童衫想起了他说过的话,他的病原来那么严重!可他……还是笑着。
“他……”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看着美川,问道:“他又……犯病了吗?”
美川的鼻头有些发酸,她看着童衫那张惶恐且写满同情的脸,就恨不得给她一个耳光!
“对!他记不得自己是谁了!我就洗一下手的时间,他转眼间就不认识我了!”
她抓住童衫的胳膊,恨不得嵌入她的肉里。她的脸向童衫靠近,瞪着一双血红的眼说:“看到了吗,每过一段时间,溪慕就会像现在一样,不定时的,没有预兆的,突然之间就什么都忘了!我和他一起那么多年,每一天都在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