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攥得越紧失去的越快

作者:龙耳er | 发布时间:2017-11-06 10:01 |字数:3604

    童衫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头上白色的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无比讨厌医院里白色带给她的死亡的气息,可依旧还是让卧室里保持这个颜色。一盏透明的琉璃灯锢在天花板上,怎么看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擦掉额上的冷汗,感受着剧烈跳动的左心房带来的惶恐与不安,她从抽屉里拿出两粒药放到嘴里,手里握着半杯冷掉的开水而迟迟没有喝下去。童衫紧闭着眼睛,感受着嘴里化开的药丸所带来的苦涩与难以言说的恶心感觉,终于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药片被冲到了胃里,这下连胃也跟着苦涩了起来。

    她冲到洗手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拼命的把水往脸上泼,试图让不安的心冷静下来。玻璃镜上被温热的水雾模糊成一片,她静静的看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手触到玻璃上,摸着自己影子的轮廓,她想着梦境里出现的那个人,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总是来到她的梦里呢?那个人是她从前认识的人吗?如果是个陌生人,怎么可能总是梦见他,他到底长得什么样?他现在,又在哪里?

    明明已经走到他身边,可脚却动不了,是什么禁锢了自己,还是那个人根本就不想被她看到?他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那种悲伤,失落,孤独,被人抛弃的感觉如此真实,这真的仅仅只是个梦吗?

    林妈开门的声音将童衫拉回到现实。她拿起毛巾把脸上的水渍擦净,然后一脸疲惫的走出了洗手间。

    林妈把刚倒好的开水放到桌上,却看到之前的杯子空掉了,疑惑道:“小姐已经把药吃了吗?”

    童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林妈继续说:“那水早就冷掉了,喝了对胃不好,怎么不等我把热水端上来呢。”

    童衫不答话,只是坐在梳妆台前,拍了拍苍白的脸,然后举起梳子对林妈调皮的笑了笑,“今天林妈帮我梳头好不好?”

    林妈笑着接过梳子,站到了童衫身后,说道:“好,今天我就替小姐梳头。”

    童衫安逸的闭上了眼。林妈挑起一撮细长而柔软的头发,梳齿轻轻地刮着,她看着镜子里的童衫,此刻的她看上去那么安静,那么美好,太阳在她完美的轮廓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像是童话里的精灵。

    林妈心里叹了口气,嘴上也说开了,“小姐小时候我也是这么为你梳头的,那时候你还那么小,只到我腰上那么高……”说着还用手比了比,“时间过得真快啊,咱们小姐都长这么大了,林妈也老喽……”

    童衫睁开了眼,她在镜子里望着林妈的脸,岁月真是个神奇而又可怕的东西,林妈的头上已有了些许白霜,眼角也拉长了皱纹,兴许是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事,眼珠闪着岁月洗涤后一片静好的光。

    童衫静静的看着,不忍打扰她。

    林妈继续说道:“小时候的你啊,长的就像个洋娃娃,一双大大的眼睛,一头漆黑的长发,最爱穿的是小洋裙。”

    “是吗……”童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因为她根本就不记得。但能从林妈的描述里捕捉到一丝关于她过去的影子,她也是无比开心的。

    “嗯!”林妈肯定的点点头,“小时候就能看出小姐是个大美人了,果不其然,长大了比小时候还美!”说完,脸上又多了些无奈,“可惜啊,你从小就患了心脏病,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童衫对她安慰的笑笑,握起她的手,试图能用这样的方式传达她此刻心里的平静与释然。

    “林妈,你不要为我担心,花朵只有在经历过暴风雨后才会变得更坚强,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林妈慈爱的抚过她的额头,“小姐,老天要是有眼,应该让你过的更幸福才对。可惜天不遂人愿,少爷如果知道你经历那么多的磨难,他一定……”似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立马就打住了,神色也变得慌乱起来。

    童衫追问道:“林妈,你……刚才说的什么?”

    “噢!我是说严少爷。严少爷是绝对不会让小姐受委屈的!”

    童衫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林妈把梳子放下,对她说:“我煲的汤应该也差不多了,我得下去看看。”说罢,便神情复杂的走掉了。

    童衫却产生了怀疑。心道,难道林妈也瞒着她什么?

    童衫的心再次抽痛了,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然后无力的躺下,还未及闭上眼睛,手机便响了。

    她随手接了起来,“喂,你好。”

    对方沉默片刻后说道:“是……衫吗?”

    童衫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呃……溪慕?!”她还想再确认下,她甚至不清楚此刻的激动源自何处。

    “是我”对方轻笑。

    淡淡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童衫有些莫名的心安。“你能记得我,真好。”

    溪慕的眼神暗了下去,他愧疚的说道:“对不起衫,我……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我……我也才刚想起来……”

    “没事”,童衫抢着说道:“你忘掉我一次,我就再认识你一次,每天不定时的出现,一直到你看到我就烦。这样,即使你又想不起来了,看到我也会有种熟悉的感觉啊。

    溪慕笑了笑,握着电话的手紧了又松。

    童衫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心里不安起来。“喂,溪慕,你还在吗?”

    电话里依旧没有声音。就在童衫准备挂掉的时候,听筒里又响起了溪慕的声音。这次他只说,“对不起。”

    童衫突然好悲伤,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想让彼此都纠结在这样的悲伤里,童衫觉得有必要提一些开心的事情。说什么呢。她想到了马上是自己的生日,于是说道:“后天是我的生日,妈妈想在家里为我半个生日派对,你能来吗?”

    “当然”溪慕说道。然后又有些迟疑,“可是……我得先跟美川说一下,我怕她会担心。”

    “哦”,怔了怔,童衫继续说道:“想让美川来的,可她对我好像有些偏见。”

    “其实美川人很好的,只是有些慢热,我想你们以后会成为朋友的。”

    “嗯,但愿如此吧。我很希望她也能来,你可以帮我问问她吗?”

    “嗯,好。”

    “那就这样啰,后天见。”

    “好,拜拜。”

    彼时

    …… ……

    美川到咖啡厅的时候,严诺早已等在那里了。她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开门见山道:“你那么急着约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喝咖啡吧。”

    严诺放下咖啡杯,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审视的模样。

    “为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带着他从加拿大飞回来?!”

    “你允许?哈哈哈……”美川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你要我说多少次啊,严先生,我不是你的员工,你也没有权利来质问我。更何况,我有我的自由,我想多久回来就多久回来,而且溪慕不喜欢加拿大,那里的一员也对他的病束手无策,近年来国内的医学技术越来越先进,我们回来看病还需要向你请示吗?!”

    “你们想换医院可以跟我说啊,我可以找比国内更好的医院。你回来应该跟我打声招呼吧,就算溪慕再怎么不喜欢加拿大,还有别的地方嘛!我每年往你的卡里打那么多钱,出去医疗费,每隔半个月出国旅游一次都够了,如果再不够,我还可以多加钱的。”

    美川握着咖啡杯的手因为压抑极度的愤怒而颤抖着,此刻她真想把这杯滚烫的液体泼到对面那个人身上去,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美川将身子往前倾了倾,然后用对方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你知道吗,你就是个混蛋!”

    严诺怔了怔,仅过了两秒,脸上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

    美川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用力地扔在了桌上,然后扯着冷笑说:“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自私自利吗,我虽然没钱,但我一样有尊严。我承认我是用了你一些钱,但那都是你欠溪慕的!我暂且用了一部分给溪慕交医疗费,那些钱等我找到兼职后会还给你的,剩下的——全在这里!”

    严诺看着桌上的银行卡,并没有接过去。

    “你大可不必这样,把你那些所谓的尊严都收回去,心安理得的接受它吧,我相信你会用得着的。”

    “哼,装慈悲吗,让我拿了你的钱然后听命于你?你别做梦了,我不会如你愿的。”

    “美川,你这又是何必呢,就算你不拿我的钱,我也不会让你们呆在这里的。”

    “这可由不得你,既然回来了,我就不打算带溪慕离开。而且……看的出来童衫现在好像对你不太信任,她和溪慕又是好朋友,你赶走我们,只会让她更加讨厌你,说不定……还会怀疑更多的事情,这样对你我来说,恐怕都不是好事吧?”

    严诺尽量克制住心中的怒火,他定定的看着美川说道:“你威胁我?”然后讽刺的笑了笑,“我承认我很自私,难道你不自私吗,我不想见到溪慕,就像你不愿见到衫一样!我对衫付出了多少,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我真的自私到可以不顾一切,就不可能为你们考虑那么多。现在所得到的这一切对我而言没有丝毫意义,反而是我心里无比沉重的负担。如果可以,我情愿带着衫离开这片让人窒息的天空和土地,但我不能那么做,我不能辜负童夫人和董事长对我的期望,更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严诺把银行卡推到美川的面前,说道:“在爱情里,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不过是落后了一步,但我迟早会赶上的!我会代替溪慕的位置,甚至做他不能够做到的事。美川,其实你和我很像,你不也一样不求回报的守着溪慕吗,你应该明白我现在的处境。”

    美川怔了怔,又把银行卡推了过去,决然道:“我和你不一样!为了童衫,你可以没了自我,但我不会。失去记忆的溪慕就像是被割掉了翅膀,还要被残忍的扔进牢笼里等待死亡一样,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我,我怎么忍心把他的痛苦当做我夺到幸福的筹码!严诺,我也奉劝你一句,越是怕失去,就会攥得越紧,而越是攥得紧,失去得也就越快!”

    美川扔下这句话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严诺有些恍惚。

    咖啡馆里响起了一曲意大利音乐,浪漫的调子在如此柔和的灯光里飘荡,严诺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任自己的身体像木偶般摆放,灵魂却飘到了他向往已久的,那个安静,祥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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