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村庄，现在估摸着是下午的五时，时间不算是很晚，天色也还没有黯淡起来。

    王妈在他的家里打扫着庭院里生长出来的野草，看见许灏归来了。“灏儿，怎么了没精神的。”许灏现在确实是一脸的迷茫，不是平时那个生气勃勃的男郎。

    “啊我没事没事。”他慢慢的走到王妈的旁边，抚摸着她拿着扫帚的双手，挤着一脸勉强的笑容说道。

    “肯定有事，是不是今上山没打到猎？”王妈放下手中的扫帚，一起跟着许灏进了家务，她整理了一下炕上让许灏坐下。

    “没事，咱的那只兔子还能吃几天。”王妈以为是许灏心情不好是因为没带一只野味回来。

    “嗯，没事。”许灏知道他去见树妖的事不能让王妈知道，她是个老人，虽然没有见过妖怪，但是人世间流传的那些关于妖怪的俗事总有几分知晓。

    无非的女妖精吸取男人的精气，然后成为骨干之类的。

    “可惜那只鹿还没吃完，就被烧得精光了。”王妈现在就是认为许灏他是因为没有打到野味才闷闷不乐的，许灏也不多说，也当做是默认了。

    “我过几日再去山上。”许灏把他的长发扎了起来，用一根麻绳扎成一圈，不让它们看上去那么乱。

    “不用那么辛苦，也不知这几日的天气如何，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下一场大雪，你又在山上回不来了可怎么办。”王妈帮许灏整了整衣裳，随后又开口说道。“你今晨出的太早了，王妈本想让你别去，可是一醒来就没你的踪影了。”

    “让王妈担心了。”许灏坐了一会儿，把他的位置让给王妈坐了。

    王妈摆了摆手说：“不，我不坐，外面的雪还有野草没整完呢。”说罢她就起身准备操起扫帚继续出去。

    “不麻烦您了，您就坐着吧，我回来了我自己去弄就好了。”许灏笑着，用手压住了王妈的肩头，稍微的用力一点力让她不要起来。

    “您待在里面热热兔子汤，我扫好了回来吃。”他把王妈当做是自己的亲母，也不在意什么客气不客气了。

    王妈听他怎么一说到，顿时满脸的皱纹笑开了花似的。“灏儿，那你去吧，王妈在屋子里给你热热。”

    见她不再固执，许灏也点了点头，去披了一身鹿皮衣就出了门。

    外面的积雪被王妈扫的快差不多了，自己的庭院里看上去比较的荒芜，他埋头一层又一层的扫着覆在大地上的每一块雪地。

    他一次又一次的抬头看着那棵大树在的山顶，那么多年以来，大树上头的天空都是万里无云，不过如今许灏却发现了，有好几朵黑云出现在大树直贯云霄的树冠上。

    他此刻才想起小狐狸对他说的话“她要死了。”

    他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但是小狐狸不会骗他，每每想到小狐狸说的，他心中好像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但是很遗憾的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存在这个世界上，也不知道她爱人是谁，她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她的名字，叫做陆夕。

    甚至“陆夕”是哪两个字，他也不清楚。

    他苦笑得摇了摇头，只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恨自己什么也不能做罢了。

    庭院中的雪被他扫的快要差不多了，他把扫帚靠在了小屋的墙壁上，然后蹲下身子去拔那些在冬夜中还能张出来的野草。

    重复着一个又一个动作，许灏面无表情，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看来跟你有缘。”小狐狸还在坐在那个湖边，看着湖中倒映着许灏干的任何事情。

    “可惜无分。”树妖好听的声音在小狐狸不经意之间响起了。

    “你醒了？”小狐狸有些吃惊，本以为她要睡上三日，谁知只睡了一天。

    “我想继续睡，可是头顶悬挂的天雷已经摇摇欲坠了。”树妖有些无奈的道，她的本体，也就是树祖被天雷的气息吓得影响到了她自生。

    “我又梦见了他，那个赠我名字的人。”树妖坐在湖旁，把她那双白皙的脚丫伸进了湖面中，湖面马上泛起了涟漪，许灏的画面顿时不见了。

    “我梦见他叫我夕的片段，还有他被天帝抽魂的片段。”她又一次的说着她梦见的事情，如同上百年前同小狐狸讲的一模一样。

    “我还知道，你叫了那个猎人过来。”树妖开口说。

    “我不怪你，因果不可说。”她轻轻得摇晃着她的双腿，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等我渡劫后，你把他的记忆消除把。”她知晓，凡人渡不过情劫，她不想因为她，这个凡人染上无法消除的因果，倒不如让他就这样忘记的好。

    “哎，你当日就不应该救他。”小狐狸叹了一口气。

    “我不忍。”树妖说道，她是一个善良的妖，从未作恶多端，只是恋上一个仙人罢了，天帝竟要让她置于死地。

    “我死后，再重生，就不再是我。”她不愿再活过来，如果她靠着重生种从一个小树苗又开始生长成苍天大树，那她会忘记她的曾经年岁，忘记她这一世经过的一切，也会忘记那位男仙。

    小狐狸沉默了，它不再说话，一跃又跳到了树妖的怀里，闭上了它的眼睛。

    “记住，不要拿我的种。”树妖又叮嘱了一句，她像是人间一个耄耋老童将要离世了，对着后代交代着遗事。

    小狐狸在她的怀里慢慢得点了点它的小脑袋，看到小狐狸的反应树妖才笑了，如同春风，如同桃花，如同这世间最绝美的东西，那样的完美无瑕。

    “你应该多笑的。”小狐狸在怀里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树妖带着一丝笑意的语气，让它知道了，树妖在笑。

    树妖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得让人害怕，在她是一个小妖的时候，她成天成夜都带着笑容，因为那个男仙说，她笑的是这世间上最美的珍宝。

    夜色渐渐的黯淡了下来，天空也慢慢变得灰尘，可是大树旁还是一样的明亮，大树的根如同无止境的散发着光芒。

    树妖很孤独，千万年来她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不是她不愿意离开，她怕离开后那人回来了，找不到她。

    就这样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她度过了春夏，又自己度过了秋冬，直到三百年前有个小狐狸闯入大树的世界，树妖没有像往常一般把它赶走，而是把它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她伸出手来让小狐狸过来，问它愿不愿意修妖，小狐狸那时候只是一个没开灵智的山野小兽，树妖给了它一口祖气，让它从此习上了法。

    这三百年中，树下多了一个白色的娇小身影，它一次又一次的在同那位绝色女子玩耍着，偶然它跳到女子的头发上弄乱她那长的离谱的黑发，还会引来她有一点生气的娇嗔。

    “从此以后，你一个人了，不爱人，不恋仙，好好做你的妖。”

    她抚摸着小狐狸的毛发，一遍又一遍，一那样的温柔动作那样的缓缓。

    那双绿色的眼睛中仿佛充满了生气，看着水面。

    “我赠你白灵，这就是我们的因，但是我的果，你不用还了。”

    语气轻柔，白裙拖地，玉足点水，怀中灵狐，这一幕很美。

    比扶桑花开满长安城，还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