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老灰溜溜的滚了。他知道此刻不能多说一个字,不能为自己申辩一个标点符号,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声轻微的喘息,都可能会引起庄主的不快。
所以,深谙职场之道的他,走的很干脆,绝不拖家带口、拖泥带水、拖龙攀凤,为领导的威严留下了广阔的施展空间。这是看不见的溜须拍马,听不到的阿谀逢迎,有时却能出其不意,产生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结果也确实是这样,楚南看到赵长老毕恭毕敬、一语不发的走了,气也消了大半。
他回过头来看着刘一锅,平淡道,“知道错了没有?”
刘一锅一激灵,面如死灰的脸上突然泛起了生机,仿佛一个名叫春天的肥胖女人坐到他坎坷多舛的脸上无比优雅的放了一个屁随后翩跹而去,让他如沐春风化雨一直下流般的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您……您是在跟小的说话么?那个……您能……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方才一不留神就走神了……”
楚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平静的眼神仿佛能够穿透他的灵魂。
“戏精同志,请继续你的表演。”
刘一锅干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那个……啊哈,我想起来了!”
随后他诚恳道,“老板,我知道错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小,不懂事,不过我机灵,学得很快,您老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别跟我一般见识。”
“算了。”楚南大手一挥,顺便抬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如果他有的话。
“再给你五分钟的表演时间,让我满意了,你就留下来,跟着老管家当个学徒,混个几十年,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老管家。当然,要是让我不满意,你就走吧,从哪来回哪去。另外,我要格外提醒你注意的是,这个月的工资你就甭想了。”
刘一锅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专注,他的双脚组成一个倒八字,而后向前猛地一并,他的右手展开,并指如刀,不算太丑的中指顺着粗糙的裤子缝隙迅速上拉,竟然像是拉出了一段火花,手掌一直提至太阳穴处,“YES!老板!有何吩咐,请指示!”
楚南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士兵,汇报你的发现!”
刘一锅再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他的脚后跟迅速向后一分而后猛地一并,“YES!”
“昨日下午五时三十五分二十七秒,十七点钟方向发现少爷,彼时晚霞似火,少爷恍从天外归来。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随风一招,我便一路小跑来到他跟前,等他下达命令。五时三十六分二十七秒,少爷的马车踏着熹微的夜幕快速远去。”
楚南当即问道,“是何命令?”
刘一锅答,“少爷的原话如下:‘刘一锅啊,我看你小子头脑灵活,是个可造之材,今天少爷我就给个机会让你成柴,你去天星楼找到一个女人,告诉她,方白羽恐怕要负她一生,让她早做准备。至于这个女人是谁,年纪多大,长什么模样,你都无须知道。因为她在那里等我,我不出现她不会离开,那里原本有两个人,现在却只有她一人。’我问道,‘这么说,那个人就是少爷您?’少爷点头默认。于是,我就快马加鞭的骑着十一路车赶去天星楼送信儿。”
楚南点了点头,“士兵,会不会缩句?复述一遍给我听听。”
刘一锅快速回道,“爷曰:‘锅,汝甚慧,颇具大才,可愿成柴乎?且去寻一女,谓之,羽深负之,可速寻良配。此女何人,芳龄几许,有何姿,无需计。伊人必久候,不去。望西窗,月如钩,彼时双飞翼,此时孑然身。’吾问之:‘所候者,爷乎?’爷默然。吾了然,怅之,长鞭一挥,快马飞去。”
楚南眉头一皱,“士兵,注意措辞,简洁明了,通俗易懂!”
“YES!”刘一锅再次举起右手,不算太丑的中指顺着粗糙的裤子缝隙迅速上拉,手掌一直提至太阳穴处。
“少爷让我带句话给一个女人,说他劈腿了,让她也劈了吧!”
……
众人目瞪口呆,瞬间石化。刘一锅这个人,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这不是把他的少爷往死路上逼么?
等他们反应过来,不约而同的看向方白羽、楚菱歌、良人凤三人,想看看他们此刻是什么表情。只是方白羽一脸无辜的模样,让众人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他不是当事人,更没有说出那些话。他是被冤枉的,他需要律师为自己辩白。
楚菱歌看着方白羽,一双原本碧波流转的眼眸,现在却仿佛在喷火。良人凤则无比幽怨的看着方白羽,那凄美妩媚的眼神好像可以把人的心神融化。
这时候,楚庄主看向方白羽,无奈道,“贤侄啊,你看这事弄的……我相信贤侄的人品,意坚志铁,正人君子无疑!只是……”
楚南环顾一圈,悄声道,“我怕他们不信啊……”
“所以,我希望贤侄能给我们一个解释,以堵住悠悠之口。因为苛政虽猛于虎,但老虎却不一定咬你,舆论却直接压死人啊!”
方白羽点点头,心道,“这个刘一锅啊,一点儿都指望不上,平时看他怪机灵的,谁知道净在关键时候掉链子甩锅给我!看来我得下一番功夫了,不然今天难以善了啊,我还等着洞房呢……”
方白羽神情恍惚,突然长叹一声,哀伤道,“想必难叔也知道,我是一个孤儿,在清河镇下面的一个山村苟活,打我记事起,我就无父无母,光着屁股漫山遍野的出溜都没人管,不得不说,我能长这么大并且还这么帅气,真的是个奇迹,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一个人,因为一个女人……”
然后他看着良人凤,惭愧道,“就是这个女子,她不仅送我衣物、食材,还教我招式、功法。为了我,没少遭受家人责罚,她却不改颜色,反而一无既往,无微不至的送我关怀与温暖,而今,我竟然为了一己私利,抛弃青梅竹马,入赘豪门,让她独守寂寞与孤独,我简直不是人,与禽兽无异……”
“我求求你,快别说了……”
良人凤哭喊着,美目中,两朵泪花摇曳、泛滥,顺着精致的脸庞,一朵、一朵的掉落下来,在明亮的殿堂内无声地绽放。众人听了,心中皆是酸楚。原来这就是泪美人,原来最难消遣的,不是美人恩,而是美人泪。
“我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你知道么?跟你在一起,我心里只有欢喜。”
“小时候我总觉得,你就是我的,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只是现在,我害怕,怕你随时都会飞走……”
“你跟我说过,你想出去看看,去远方,不管远方有多远,反正走得很远就对了。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快要抓不住你了……”
“只是,我不管,不管你爱不爱我,不管你走多远,我都会陪着你。你赶我走,我就听你的,等你,等到地老天荒,等到你一身疲惫然后回到我身边……”
良人凤哽咽了,她哭着,笑着,众人都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有不少人在偷偷的抹着眼泪。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平静下来,冲着方白羽和楚菱歌挤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我知道,我今天很过分,简直有点无理取闹,我只是有好久没见到你了,心中一直牵挂着,现在我来了,看到你,并且看到你找到心爱的女孩,我放心了。”
良人凤冲着楚菱歌友好一笑,随后看着楚天舒、楚南,以及殿内众人,躬身一礼道,“今日是凤儿唐突了,若是打扰了诸位的兴致,凤儿在此向大家陪个不是。现在就让我们举起酒杯,祝福这对新人,祝他们相爱一生,白头偕老……”
楚天舒长叹一声,“没想到这个丫头如此痴情,我倒是失算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楚南眸光复杂,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殿内众人纷纷举杯,说着祝酒词,说着那些年一起追过的女孩,一起泡过的马子。良人凤却放下手中的酒杯,微笑着看了方白羽一眼,而后悄然向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