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猛看得目眦欲裂,这两人豺狼之心,见宝起意,自是死不足惜,却又看来是相互串通,蓄谋已久,此时就欲冲进屋去,一掌送这奸人归西,心内火焰贲张,背上“戒急用忍”四个大字忽然隐隐生出冰寒之意,立时让崔猛熄灭了怒火。这时林七临死半声惨叫已是引来张宅家丁,院内脚声纷沓,直奔后厢而来,崔猛只得躲进黑影,缓缓退走。
众家丁打着大批火把集在门口,却都没有胆气进去,只在外面嘈杂道:“李教头,出什么事了?”“林总管,快来呀,怕是有强盗闯进来了。”数十人乱轰轰挤在一起,夹杂着老婆孩子的哭叫。人群里挤出一个瘦猴,众人识得却是侯四,原来是与林总管最是相好的,侯四猴眼一转,上前拍了拍门:“李教头,李教头,开一开门。”李能在里面粗声答道:“什么事?闹得鸡飞狗跳,吃多了撑着了?”
侯四干笑一声:“刚才有兄弟说,听得你这边有叫声,只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们来看看。”李能哼了一声,不再作答。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就说:“算了,有李教头在里,怕是没什么事,明天再来看吧。”正说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李能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侯四连忙窜了进去,四面一望,却只见李能坐在床上,手腕处鲜血直流到地上,正往上倒着金创药。
侯四一愣:“李教头,你这是?”李能低哼一声:“刚才擦剑,不小心刺破手腕了。”侯四恍然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嘿嘿,是小人惊动教头了。”说罢就欲退了出去,不料李能道:“站着。”说罢站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子,约有四五两,扔给侯四:“兄弟们半夜辛苦,也是不容易,这银子拿去买酒。”又提声向外边说:“明儿个,我跟员外说,从今后给大伙每人多加二两银子的月例。”外头欢声雷动,众家丁个个喜形于色,人人忠字当头,俱道“唯教头马首是瞻”云云。
侯四双眼放光,捧着银子迅速溜了出去,直走出老久,方才用袖子死劲擦着额上的冷汗,嘴里喃喃道:“李老四,有你的,你是用剑高手,还会自己擦剑伤着自己?那声惨叫明明是林七爷的声音,多半是栽在了这厮的手上。不行,我得回寨去,向大爷禀报。”说罢一溜烟的走了。
崔猛远远躲在屋角,凭着耳聪目明,看了个一清二楚,心内恍然,原来这林七和李能两个内鬼,不知道是哪座山上的匪徒,亏得几年来还和他们打了多次交道,竟然看不出一丝底细破绽。房内的李能心狠手辣,一剑杀了林七,更自己往手上插了一剑,弄得血流满地,正好遮掩了过去,不过却没看见林七的尸体藏了哪里去,料来也不会飞了。
崔猛想了一会儿,猛地一怔:自己平日里风风火火,师父也常骂自己太过鲁莽,换了以前这种情况,自己早杀了进去,今天却又这么奇怪,凡事都能仔细思索分析,莫不是师父法力大增后,在我背上写的那四个大字的作用?虽然如此,他还是觉得大刀阔斧大杀一顿更觉过瘾,思来想去却是十分憋气。摇了摇头,又暗暗一笑,李能这笨蛋,却不知道拿了一颗假药,只怕这时吃得直吐吧。本欲下去一掌杀了此贼,放眼望去只见屋顶一个人影纵跳如流星,瞬间消失在张员外主宅处,崔猛一惊,怕是又有人对员外不利,连忙跟了过去。
等崔猛找到张员外时,却不料吐得厉害的正是张八女。这时张员外正趴在一个木桶上,吐得浑身抽搐,见到崔猛从窗口跳进来时,不知是惊是气,口里吐着白沫,手指着崔猛,只来得及吐出半句话:“你你……”,就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崔猛急忙上前伸手去扶,蓦地斜刺里一把长剑从帐后直刺过来,崔猛大惊,一侧身堪堪让过,这一剑速度奇快,若非崔猛心生感应躲得快,这时身上已是多了两个透明窟窿。
崔猛怒气勃发,使出天罡师叔所授“天阳九式”,一掌劈向执剑的手腕,底下一脚踢向木床,这一招“猿登枝”意欲踢倒木床,使帐后那人无处藏身,那人见机也快,剑到中途如灵鸟飞折,一振腕剑尖已到崔猛耳边,崔猛转怒为惊,见这人黑衣蒙面,身形瘦弱,方知天外有天,平日里自己自夸高强,可知原来是学道里武功最高,学武里道法最强的。这一下不得不就地一滚,双脚连绞,这一招“双龙缠”,原是天罡效双蛇缠树而创,在“天阳九式”里虽身法难看却是很有实效。
那人仗着身法轻灵却不惧此招,一把剑变幻莫测,闪闪烁烁只不离崔猛心口、脑后要害,崔猛被逼无法,将“天阳九式”尽数使了出来,却越打越气,自己空负神力,几十招内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恼怒之下,不由舌绽春雷,大吼一声:“呔!”那人一震,手中剑缓了一缓,崔猛见机而上,使出打虎绝招,右足在那木床上一点凌空跳起,顺势空中一个翻身,双足狠狠锄下,这一招“逆转乾坤”本是天罡创了“天阳九式”之后,见崔猛武学资质颇佳,又手创一招让他勤练。
这般双足挟风雷之势,虽因天阳在他背上刻了四字冰心法咒而未能达到狂暴境界,但已是威力惊人,且速度快如闪电,那人面巾之下显然一阵悸动,避无可避之下,举起手中长剑迎面刺去。这一招“逆转乾坤”击上剑尖,因是以厚实的靴底为兵刃,加上庞然大力,竟是势如破竹,那人手中剑寸寸断裂。蒙面人一惊,慌乱中回首望向张八女,却见张八女叉手叉脚,头朝下埋在了自己呕吐的秽物中,恨恨一跺脚,拧身飞上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