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皇后低眉拜谢圣恩,微提了裙。许是心情不爽快,身子倒也有些不爽利,连这素日里爱的百褶裙怎么也捏不住。辰皇后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一侧跪着的侍女忙扶了她一把,“娘娘当心。”
“嗯。”辰皇后手搭着侍女的手轻拍下,低声应到。抬头看了眼天色,毒辣的阳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只得微低了头,笑言:“皇上您可别嫌妾,体态丰盈,尽占了大好的阴凉。”眸光落到那坐着的明黄身影上,眸子终是颤了两颤,才将心底的一湖水抚平了,遂抹去铭记于心的那个名字,步步生莲的向他走去,带着丝丝落寞,却又笑的温柔可人,落落大方。
“皇后身姿绰约、端庄典雅,更是母仪天下,朕怎会嫌。”他坐在那,嘴里说着皇后二字,可到底是没用心,眸光泛泛,人也未入心。只是想着她萧楚这一死,倒不知该如何待她了。
辰皇后到了轿撵前,立在轿撵旁的曹太监忙迎向前来,嘴上道:“皇后娘娘您当心。”
萧衍眯着眸子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到底没说些什么。倒是辰皇后一脸莫名,搀着太监的手借力坐上了那空出来的半边软榻,低眉问到:“皇上何故如此看妾?”
“皇后,朕现下才发现,朕的皇后虽是母仪天下、雍容华贵,却更有一副玲珑身段,这如花美貌确是朕心头所爱啊!”
“陛下说笑了。妾哪比得了那些正直花季的花骨朵们娇艳欲滴啊!”辰皇后心头一颤,抿唇又道:“这眼下已是要立夏,在民间采选的秀女陆续到了京城,不知圣上何时有空?还是都由臣妾做主?”
“依照往年旧制便是,皇后可别偷懒啊!哈哈……朕倒是要好好看看,皇后要给朕选的花骨朵有皇后几分美?”萧衍笑着打趣,俊朗的脸上更是容光焕发,看向皇后身边服侍的几个人,又是一声朗笑,“你那几个宫女倒也不错,朕瞅着顺眼。”
这一声话听进辰皇后心里是别有一番意义,当下拿眼扫了眼慌忙低眉的侍女,这几个宫女一应表情尽收眼底,却是心中发笑,语出讥讽,“皇上看着顺眼便要了去,虽是妾贴几的人,说不过是皇上您的女人。不过是几个宫婢,妾可不敢拿乔,堵了皇上爱美之心。”话调一转,复又补充到。“妾这几个妹妹正直韶华,花骨朵般的年纪,自是年少无知清纯可爱的很……皇上可要疼着点,莫让贵妃妹妹欺了去,吵的妾头疼。”
“皇后倒是舍得,……”萧衍淡淡的回了句,见那几个宫婢只是忙跪在地上叩谢圣恩,满脸绯红低着头垂眼不看人,顿觉无味,遂转眼看向宫门,透过几个宫婢看着远处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秦闫,心中一阵狂笑,‘你秦闫有什么,还不是朕,还不是朕,哈哈哈……你,还不是要求朕,为了她,你还不是要求朕,哈哈哈……朕的皇位终总算是坐稳了……哈哈哈……’
秦闫见是萧瑾前来,翻身下马,拱手言:“大皇子是代皇上与臣说事吗?”
“谨拙见过秦王爷。”萧瑾将剑交与身后的太监,向前一步拱手道。眼稍瞄到身后摆放的尸体,一阵无言。
“你可是当今圣上长皇子,身份高贵,本王自知不该问责大皇子殿下,但,……”秦闫语气一沉,待要再说,见那小子拱手要言,微抬了下巴,看着他以及他身后远远观望的明黄色身影。
“谨拙自知王爷来意,还请王爷速速退兵,免遭横祸。”萧瑾低眉笑言,“谨拙亦知王爷不惧……,王爷不惧逼宫之嫌,率二千精骑来向我父皇讨要人。谨拙素来仰慕王爷巧截万端,深知王爷是有备而来。本皇子年幼尚受秦王妃教授之恩,感念深重,无意与王爷争锋,萧瑾能办的只有这些。”
“大皇子谦逊,本王此来一为接亡妻尸骸归冢,二为……向皇上自请戍边,以求一世安平。”秦闫面色平静,温吐着话语,实不见悲痛之色,只是一双眼少了往日流光,显得有些木讷。
“王爷言之过早,且待些时日再言戍边之事,谨拙会禀明父皇以待定夺。”萧瑾左手背在身后,回头看了眼身后,“这是秦夫人尸身,还请王爷节哀。”
身后的宫婆子立马将尸身往前摆了三尺,垂着手弓腰缩背的站在尸体右侧,一双双眼木木的盯着地,硬是给人三分厌恶之感。
众兵士见萧楚尸身皆不敢多看,手用尽全力握紧手中兵器,手上、额上青筋暴起对萧瑾等人怒目而视。萧瑾不甚在意,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握,中指抵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转动,淡淡的撇开视线去,嘴角带笑等秦闫的话。
秦闫视线扫过地上的尸体,面皮子狠狠的抽了一下,悲痛道:“大皇子可否告知秦某,为何王妃身首异处?”木讷的眼迸射出如狼般光芒,誓要弄个明白。
萧瑾不敢多看,敛下心头伤痛,这才抬眼看过去,笑着到:“王爷长年征战沙场,杀人无数,又怎会看不出为何。”
秦闫身后将士听了无不怒目圆睁,操着家伙往前踏步,秦闫往后扫了眼抬手示意众兵士稍安勿躁,士兵都却步观望,只有一人牵过马将缰绳扔给身侧副将,直走到他身边揖手道:“爹,我可不知您长年征战沙场,娘亲为国劳碌出谋划策,换来的是这般下场,个中原由只能咱自个猜……”
“荃儿,退下!”秦闫听自己的儿子一番话自知没错,但也不能落人口舌,仰头叹了口气道:“荃儿,还不退下。”
“爹……”秦荃愤恨的瞪了萧瑾一眼,上牙槽狠狠的咬住下牙槽,古铜色的面皮绷得似张弓似的。萧瑾笑着回应,并无多话。秦荃心中气闷手搭上腰间佩剑,转身一步三回头的退回原位,搭在腰间的手指似无处安放,在剑柄上跳跃摩挲。
“是!大皇子说的是!本王自入朝以来便征战沙场,手刃敌人无数,自敌营取其将领首级如入无人之境……今个王妃身首异处本王又怎么会不知晓原由,本王要的…也就是秦夫人要的,不知皇上如何交代?”秦闫低头闭着眼,手附上脸,擦去那滴晶莹的泪,颤声补充,“她所求不多,皇上给的起……”
“父皇并未交代谨拙如何,谨拙斗胆安排。秦夫人尸身还请秦世子秦荃亲自领……秦夫人一应后事所需皆由皇室承应,丧葬期间皇城内外禁喧闹禁婚假,……”萧瑾微弯着腰,缓缓说到。
秦闫皱着眉头,知本该如此,可听他语气似乎……
秦闫撇去脑中思绪,看着萧瑾道:“还请大皇子代本王谢过圣上,让本王王妃不至于……”
“王爷言重。”
“瑾儿办事拖沓了些。”萧衍眯着眼看了许久,瞥了一眼辰皇后,淡淡的说到。
辰皇后侧首看着萧衍,嘴角一牵笑道,“瑾儿自小与荃儿一处厮混,可如今……总该隔阂着些了,瑾儿性子温善,荃儿却性子烈,瑾儿顾忌了些。”
“皇后说的是,瑾儿性子温善,做事难免拖沓,真是一点也不随朕,倒是与皇后性子有三分像。”萧衍随手搭在辰皇后手上,光滑细腻的触感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辰皇后低眉看了眼被握着的手,侧偏着头,将眼偷看过去又收回看着手,浅浅的笑语:“皇上,是妾身教导不力,尽叫他学了敦厚和善,只会那点笔墨功夫。”
“皇后也别自谦。曹七过去看看事情进展如何?”萧衍不耐的看着宫门口,皱着眉头,“皇上这是御膳房刚送过来的冰镇雪梨汁,天气炎热喝这个消暑最佳。”曹七从跪着的小宫女手里接过托盘,走向前来笑得谄媚。
“嗯。”萧衍放开辰皇后的手,端过雪梨汁翻动着瓷勺,尝了口。
“皇后也尝尝。”
辰皇后微笑着从托盘上端过剩下的那一碗,微品了口,道:“日头正晒,曹公公快去快回。”
曹七应声将托盘交至小宫女手里,叫她退下去,自个也躬身退了几步,转身匆匆向前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