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曹公公停在萧瑾一丈开外,挽搭着扶尘低声唤了句,见萧瑾回身看过来,才急走两步到他跟前见礼,萧瑾低头还礼,见他不急说话才转眼看向秦闫。
曹公公对秦闫见了礼,才笑着说到:“殿下,容广王,小世子,奴才是奉皇上之命,来看看事情进展如何?皇后娘娘也催着呢!”
萧瑾低眉颔首看向曹公公,见他眼里没半点慌乱,不由皱起眉头,看向秦闫。秦闫回看他一眼,深邃的眸子里透着寒凉,却是没言语。皇后的为人他心里清楚,只怕催的人另有其人,不好明面上说罢了!
“曹公公,辛苦。”萧瑾收回目光,淡淡的声音飘在曹七头顶,无端透着几分寒意。
曹七笑着抬眸看向萧瑾,“殿下辛苦,奴才……”
“本皇子已将事情打点妥当,只等容广王安排下去了!烦请公公跑一趟,好让父皇早些知道。”萧瑾打断曹七的话语,冷淡的说到,眸光落在秦闫身上,转了眼,又看着秦荃,水粉色的唇瓣紧紧的抿在一起,抿成一条水粉色的线,随即,转开眼去,低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失落和失望。
“那,奴才告退。”曹七低眉退了几步,转身如来时那般匆匆离去。
秦荃紧盯着萧瑾动作,如狼的目光闪着冷冽的幽光,皱了皱鼻头,握着剑的右手用力的握紧又松开,抬手时食指带起了剑又很快被压了下去,坠着的穗子一阵晃荡。
萧瑾瞥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只道,“容广王,请!”
秦闫看了眼秦荃,秦荃猛的将手抬高,张开五指腕子往内一转,四指并拢大拇指并向掌心。
立即有四个士兵出列,整齐划一的走向地下呈放的尸体,蹲下,手脚一致的将尸体抬过肩,走回队列中央。
秦闫扫了眼,从副将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其余人等也一应翻身上马,秦闫坐在马上垂眼看着对面的萧瑾道:“本王的事还请大皇子尽心一二,本王感激不尽。望请圣安。现下,别过。”说完扯着缰绳调转马头,身后队列让出一条道来,“荃儿,走!”
秦荃深深的看了眼萧瑾,调转马头追上去,其余人等紧接其后纵马跟上去。
她萧楚的尸身被放置在一匹骏马上,盖着一道素锦被马驮着跑去,她的头颅也是由一道素锦裹着垂在马鞍右侧,马一颠,她便一颠。
秦荃看着不禁泪流,抬手狠狠的抹了把脸,“驾!”,纵马离去。
萧瑾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众人离去,吃了一嘴尘,低头良久才转身踏步往宫门走去。
……
“回禀父皇,孩儿……”
萧衍抬手压了压,“嗯,不必多说,朕已经知晓。这日头日渐毒辣,你站了许久回去歇着罢!”
萧瑾跪着应了声:“是,皇儿告退。母后,孩儿告退。”
……
容广王王府。
秦闫和秦荃两父子一前一后进了大门,管家迎上来讲些府中的安排事宜。显然他一点听的心思都没有,摆了摆手,令他自行安排。
秦闫急走两步,又转回身对管家吩咐到:“圣旨一到,便来知会我,我在书房。”
“是。”
秦闫没在停留,脚步匆匆的往书房走去。秦荃跟在他身后。
“跟着我做什么?”
“爹。”
“回去。回你的院子去!”秦闫眉头紧皱,看着他这个平日不太管教的儿子,心里十分烦躁。
“爹!娘就这么没了?您又要走?”秦荃红着眼,艴然不悦,像一只困兽,声音压抑,盯着他问到。
“混账东西!给我滚回去呆着!”秦闫很是烦躁,直接出言打发他走。
“凭什么!凭什么啊!”秦荃像是失了控,嗔目切齿,对着他咆哮起来。
秦闫看着眼前面目狰狞,咆哮失控的儿子,竟有些羡慕起他来,只是……
他背过身,没再看,踏入书房,紧闭了房门。
秦荃胸口似火烧,见他往日敬重仰慕的父亲竟如此窝囊,气的一掌拍飞路边石灯,尤不解气,一脚劈上去,生生将其碎裂,喘着粗气死死瞪着那扇紧闭的门。
秦闫知他秉性,定是没走,也懒得赶人。绕过长桌坐定下来,看着桌上那一纸红笺,顿了顿,才捡起来细细读了起来。
红笺上字迹奔放、怒猊渴骥,都说字如其人,想来萧楚便是这样的人。
短短三行字:今日春深,临门试剑,不许归期。字里行间是道不完的决绝与哀期。
秦闫手抚上这几行字,反复摩挲。泪水似决堤的水般,汹涌不止。洒在桌上铺陈的宣纸上,分外明显。
“你如何就不能为自己活?”他低垂着头,闭目喃喃自语。
房外,管家寻来,见秦荃愤愤不平的样子,有心想劝,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换谁也没这么心大呀!
“世子,圣旨到了,宣旨的公公在前厅侯着呢!”
“好,我去告诉父王。”秦荃隐忍着怒火,深吸一口气,才低声回到。
话落,管家应了去。
秦荃绷着脸,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攥紧了拳头,眸子一闭,长长的睫羽覆盖下来,带下一片阴影,才松开手,踏步上前去敲门。
“爹,圣旨到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走,我随后就来。”秦闫看着红笺上字迹,面色平静的擦去脸上泪迹,淡淡的回到。
前厅。
宣旨的公公,秦闫不识,但也知道在宫里没几分份量。呵!好啊!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如此羞辱我!
“容广王秦闫,世子秦荃接旨~”
是不是所有的太监都有一个毛病,喜欢将最后一个字音调拖的老长老长,秦荃嘴上称:“谢主隆恩!”心里却是这般作想。
公公宣完旨,不敢多留,匆匆与秦闫道了句,“王爷,节哀~”告辞一溜。
容广王王府,白绫飘飞。坊间已有猜测,秦夫人萧楚怕是死了。
这时,京都护城军手里拿着一摞纸,提着胶水,拨开人群,在各处墙上贴上昭示。
秦夫人薨了,举国哀悼,宫中民间皆停歌舞婚嫁喜事三日……
秦闫开始着手准备去边疆一事,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任何人不见,哪怕是自己的儿子秦荃,他也不见。
三日过后。
秦闫从书房里出来,用一把锁将之锁住。
“王爷,夫人的棺椁还未下葬,您这就要走?”管家泪眼婆娑的问他。
“这个时候不走?那,到什么时候再走?”秦闫换上朝服,仔细收拾着,听他的话,面上苦笑,轻叹一声,反问他。
管家无话回对,只上前默默为他抚平好袖间褶皱。
早朝,容广王自请去边关戍边。群臣惊悸,偷偷打量座上的皇帝萧衍。
萧衍闻言,心下一松,面上却道:“秦夫人薨,葬礼未结。容广王何故着急?”
“此事有犬子秦荃照料,何况,这是本王与王妃的约定。”秦闫沉着脸,连日的疲惫与相思,让他俊朗的脸颜罩上了一抹灰,让人看在眼里不舒坦。
这当中最不舒坦就是萧衍。
萧衍看着下面躬身的秦闫,恨不得命人打弯他那双腿,跪在自己面前。萧衍压下心中不快,淡淡一笑,扬声说到:“哦?既然是秦夫人遗志,那朕便允了。”
秦闫懒得理他话语中的讥讽,目的达到自是谢恩,“谢皇上体恤臣心。”
萧衍不爽,很不爽,又被他扳回来了,当即散了早朝,步履匆匆的去往御书房。
第二日,容广王秦闫离京赴边,无人相送,成了笑话。
两日后,秦夫人棺椁下葬,万人空巷,皆堵在城门口望着长长的仪仗队列,哀送秦夫人。
这一日,辰皇后卸去华服,换上素衣,如瀑的黑发绾成一个髻,髻上不着一物,只用一根白玉簪固定着。
辰皇后面色哀凄,问身旁的萧瑾,“瑾儿,你萧楚姑姑一去,不知那边过的好不好?可怜,她这一生……”
萧瑾未答,望着远处沉思。
掩泪空相向,风尘何处期。
秦荃扶着棺椁,望着暮色苍茫的天地,望着秦闫离去的奔途,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