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不是怕么,不用勉强,我自己来。”清明眼露不安,想抢过湿布,自己处理伤口。
九千没有理会,照常涂腰,包扎,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很快将伤口处理得干干净净。“也不是怕,是会有点晕,医馆里燃着荷叶香,可以顶一顶的。你肩上的伤口渗血不多吧?”
“不多。”清明望了一眼肩上的伤,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那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九千边拣着草药边说,“外面太闷热,到屋子里来吧。”
“好。”清明说完忽然察觉一道异样的目光,原来香妮自刚刚起一直盯着他瞧,样子和那些到牌楼下看他挨打的姑娘们一模一样。
“香妮!”九千显然也看到了香妮的样子,叱责的腔调叫了她的名字,脸上却看不出任何不满。后又趴在香妮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香妮欢快的抱着小狗,回了客栈,而且没有再度坐在门槛上发呆。
“你和他说了什么?”清明低头,逗弄着那只被救回的小狗,嘴角微弯,自然的露出笑。
“我说呆会儿叫你去她家的客栈里吃晚饭。”九千歪头,右眼单眨了下,俏皮可爱。
清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没打算去那里吃晚饭。”
九千笑意更深,“分文不收的。不用担心,香妮的嗜好就是请年轻英俊的公子吃饭。”
“那也不用……”
“不行!”九千板起脸,朝他连连摇头,“你受伤了,要补营养,这是食疗,也是我给你治伤的一部分,你要让我善始善终呀。”
清明无奈的点点头,此时已解开了上衣,露出瘦削却挺拔的上半身,整个人看上去比刚刚成熟了很多。
九千看到了大大小小无数道疤痕,尤其是肩上还包扎着的新伤,那药布已经很脏了,显然包上就一直没有换过。
“不痛吗?”九千将脏布取下,三寸长的伤口呈现于眼前。
她按着太阳穴,强压下眩晕感。看着这些疤痕,心中有莫名的恐惧。她是学过剑的,尽管不精又半途荒废了,但足以辨别清明身上多数的伤痕来自刀剑利器。而且决不是一两年间的了,有一些看上去像是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也许只是个男孩子,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过去?
“你没事吧?”清明的话将九千的思绪拉了回来,“不舒服的话,把药箱给我,我自己上药就好了。”
“唉,我来,我来!”九千说着将药敷上,也许是一下子太多了,清明疼得闷哼了一声,流下了汗。
但迎上九千担忧的眼神,他马上说:不要紧,不算疼。”
九千很是过意不去,边包扎边说:“你的伤不太好,现在天气炎热,很容易恶化的。你今后三天都来找我吧,我给你换药,三天不长,一定要来哦。”
清明开始无奈的摇头,没答应也没回绝。
隔壁“香记客栈”的大堂里似是来了尊客,人生鼎沸,热闹至极。九千站在几步外,看着清明一件件穿起衣衫,他两人似在对望着彼此,但面色皆是朦胧不清。
“你师傅和家人都不见了,你不去找找吗?”清明忽然说。
九千则耸耸肩道:“筱……就是我师妹,现在一定在前面堤上生闷气了。师傅这个人嘛,有时候是有些孩子气的,闹别扭到晚上就回来了。”
天已黑透,九千将一只老旧的青铜油灯点亮后挂在了半开的木窗边上,再回头时,她平静的笑容清晰的呈现在清明眼前。
“对了,我叫九千,白九千。”九千突然说道。
“我叫清明。”
入夜,九千和筱筱躺在一起聊天。
床上铺有凉席,夏末的微风自半开的窗中吹进,九千有些昏昏欲睡,手里摇着的竹扇也渐渐缓慢下来。
冷不丁被轻撞一下,清醒过来,她知道筱筱一直在辗转反侧。
“怎么睡不着吗?”九千闭目,梦呓般询问着。
“换了个枕头,不好睡。”筱筱说着又翻了个身,“那个忘了带了。”
“换我的试试?”
“不,我得学会适应,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有更艰苦的时候。”筱筱讲话成熟的不似十二岁的小孩。
“我说……筱你可不要太勉强啊。”九千心中一沉,每当筱筱说这样的话,她就有种要失去她的感觉。
“香妮说,今天带了个奇怪的人回来。”
“啊,那个啊。”九千睁开眼,也翻了个身儿,面对着筱筱,道:“我在路上碰到的,看他受伤了,当然要带回来。”
“你有没有收他诊金?”
“我们不是在施医赠药吗?”九千反问。
“你是因为和我打赌才会这样的。”筱筱睨了九千一眼,笃定的说。“这样下去别说净赚五十两,赔都不止。”
“愿赌服输。”九千没有了睡意,重新摇起了竹扇,“师娘早就说过如果能下山开医馆,要尽可能的帮助别人。”
“你就那么想回去么?”筱筱泄气一般的说,然后不满的嘟囔,“我想叫你留下陪我啊,你知道我一个人应付不了师傅的,他不喜欢我。”
“都是因为你不苟言笑,太严肃啦!”九千皱眉,这是事实,不可否认,“说来也是,师傅自从来了这里就把所有事都交给我们,自己一直神出鬼没,总不见人影,回来时就一身酒气,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醉了。”
“我们找一天跟着他吧。”筱筱提议。
“不要被他发现了才好。”九千闭目沉吟片刻,敷衍似的回答,又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