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笑。”金卓群抬手制止了她，又道：“有一点要提醒你们，我们这里是辛国，地处偏远，不似中原有那么多的规矩，姑娘家抛头露面也没什么要紧，只是——”
金卓群顿了顿，眼神在两个徒弟之间变换着，分别与他们视线对上一会儿，再移开。
直到两人都被看得不敢再抬起头来了，筱筱开始烦燥，“师傅，你就什么话就说嘛。”
“只不过，”金卓群续道：“带你们出来见见世面，是怕你们在山上被耽误了好年月。尤其是筱儿，乌玉是我的好徒儿，可他太贪玩儿了。还有千儿，你师娘自你十二岁时起就常叨念，怕你会老在枝头上成了老姑娘，可你们……也不能就此春心关不住了啊，别忘了，你们师娘的叮嘱。”
金卓群说完起身，瞧了瞧两个仍低垂着头，不敢吱声的徒儿，似是对这结果很满意似的，拂袖而去了。
竖起耳朵听着那脚步声，直到走远了，九千和筱筱两人才软软的靠在一起，脸上都有掩不住的尴尬的笑。
“唉，师傅呀，有时候就是讲话太刻薄了。”筱筱双手环胸，摇头叹息的样子显得假装成熟又俏皮可爱。“说说我也就得了，干嘛连你一起数落啊，你又没有和谁……”
筱筱说着突然倒抽了一口气，转头夸张的瞪着无奈的趴在桌上的九千，“你该不会也做什么落他话柄的事了吧？”
“师傅是只老狐狸！”九千眯着眼，夸张的露出一副阴狠的表情，眨眼间又垮了下来，两手一摊，“我们不是对手啊。”
西城功德牌楼坐落在白石城西城最繁华的街巷——柳霞街上，但即便如此受重视，这条街仍是泥土路的。
九千走在上面，低头看着自己印下一个又一个脚印，想念在玉铂山上踩着常年积叶的山路，脚踏实地又柔软的感觉。
今天两手空空，可是心里却一腔疑问填得满满的，九千也没想来找谁，只是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第一次见清明时他摆摊的那个牌楼，那里和她的手一样空空如也。
凭印象来到了孔明巷，七拐八绕进了迷魂八卦阵，经过上次，九千有自信能找到目的地——清明的家。
距离上次深夜里匆匆一见，已十天有余，她终于忍不住要去问一问那个常常让她夜不能寐的男子，忘了未知的危险，忘了师傅的叮嘱。
没有想象中的错综复杂，便来到那个神秘隐蔽的小院落，拐角急转弯处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偷偷望一眼，松了一口气，还和上次一样，定是还有人居住。
院子里多了一个兵器架，上面码放着一眼便可看出廉价的刀枪斧剑，眼光映照着它们，发出黯淡的光芒。
“有人在吗？”也许是紧张，声音细弱沙哑，但仍引起了里面的动静。
随着‘吱呀’一声，侧屋一边的窗子被撑开，唐瑛露出一个头来，仍是那副冷傲的表情，但见到九千的瞬间，一边嘴角微弯，似是笑了。“九千，你怎么来了？”
说完不等九千回答，迅速将头缩了回头，“清明，是九千。”但声音仍清晰的传到了九千的耳朵里。
还好，他在。
“那我进来喽。”九千估摸着窗子所在的位置，打算穿过正堂，从里面进去。
“不行，你别进来。”清明马上阻止的说道。
“……怎么了？”九千手刚触及木门，便听到‘嘎吱’一声，看来是间老屋了，“我不能进去吗？那你出来啊。”
“我出不去，你等等，”清明的声音里有明显的惊慌失措和一点虚弱。“好了，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九千纳闷的皱眉，推开门目光搜索着屋内的人。
却见清明竟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半旧的薄被，露出宽阔但清瘦的胸膛，背后靠着一个柔软的垫子，黑发如墨般披散着，并没有像之前一样随意扎起或绑成长辫，只有额上几缕碎发仍是老样子，垂在他英俊的面庞上，显得比以往性感。
见九千进来，清明错开视线，望向窗外，午后的暖阳穿过纸窗，映出阴影。
“清明说你怕见血，所以盖上个被子。”唐瑛走了过来，边对着九千说，边用下巴点了点清明。
确实，比他的样子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明显藏在被子里的右臂，那隆起的部位显然被包扎的很厚实。
“你……没事吧？”九千朝那边看去，视线一和清明对上，便急急转向唐瑛了。
“皮外伤，已经包扎好了。”唐瑛稀松平常的说着在九千看来十分严重的伤势。
九千忽然注意到，唐瑛的额角上也有些许红肿，“你们怎么老是受伤？是不是上次……？”
“不关你的事！”清明突然开口，引得两人惊讶的看他。
“唐瑛，你先出去看看。”清明仍一动不动望着窗外命令着。唐瑛则满不在乎的瞥了他一眼，出去了。
门在身后仍是‘嘎吱’叫了一声才关上，九千与清明身处在屋里两个最远的距离中，尴尬的沉默着。
“坐吧。”清明率先转过脸，神色慵懒，眼帘也低垂着，浓密的睫毛是九千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你是怎么找来的？”
九千刚轻松了些，就又被问个措手不及，“就顺着上次的路，我走过一次的。”
“孔明巷里的机关暗道是我和唐瑛两个人苦思出来的，你上次见的那几个人找了两年都没能找到这里，你莫说走过一次，就是天天住在这里，也难保不会出得去，回不来。”清明语气里带着些许傲然，仿佛自己的成果不容侵犯。
“人外有人，天外有点喽。”九千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她原本也没想到这迷魂阵是清明的杰作，“我学过奇门遁甲。”
清明这才稍稍正视起她，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九千忽地想起那夜的吻，别开了眼神。
俄而传来的，是清明那里鼻息的气息，像是掩不住的笑意，终于吐了出来。
他一定也想到了那夜，只是确是这种反应，九千升起一腔怒火，刚要发作，视线范围内出现的一幕竟大大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