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如朝,天福一年,有道是六月天气最无常,上一刻还是艳阳无双,下一刻立马惊雷乍乍,陌家二少的独子陌倾悔便是在这六月无常天出生。出生之时,陌家老太爷原本想取个豪气冲天的名字,奈何是个大老粗,取来取去都不如意,争来争去都没有个合适的,最后他的母亲沐氏拍板,此生便是倾尽所有,也是嫁你无悔,就叫“倾悔”吧。
天福三年,辽牧国大举进犯,陌家男丁率军镇压,血战三天三夜,退了辽牧兵,自家却也损兵折将。辽牧人骁勇善战,擅长骑兵,以速度论成败。
大如朝自太祖收了兵权,发展经济以来,从来都是重文轻武,能打仗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死一个少一个。
此次进犯更是请了国师布阵,大如将士攻了三天,都没能损伤这阵分毫,最后陌倾悔的伯父陌如山率三百死士携火药夜袭敌军马棚,虽成功炸了辽牧骑兵,自己却也以身殉国了。祖父怒极攻心,亲率三万大军退辽牧人,打的他们丢盔弃甲退守三百里,低头和谈。
班师回朝时,帝君率文武大臣亲自出城迎接。老爷子谢完恩,拒绝了所有赏赐,求了个恩典,说是要卸了兵甲告老还乡,并请恩准陌家后人不任武官仅文臣。惹得一众大臣目瞪口呆,皇帝更是笑的比哭还难看,恩典都已经赏了出去,难不成自己打脸?
好在兵权是收了回来,辽牧求和,边关应是暂无战事,这武将嘛,慢慢培养也是可以的。这样一想,皇帝又放了心。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允了,并赏赐良田府宅,封了老爷子威震候,仅剩的两个儿子也分别去了工部和户部任个小职。
“爹,我跟三弟大字不识几个,如何当的文差?”陌倾悔的父亲陌如海愤愤不满,却也窘迫不已。
自小便跟着父亲南征北战的,哪里耐得住性子去习文断字?可陌老爷子不这么想,他大掌一拍,怒道“你懂个屁,自你大哥战死沙场后,我陌振武膝下八个男儿,独独仅剩两个,虽说军人应当马革裹尸,可我陌家死的已经够多了,若是我陌家男丁全无,最后落得孤儿寡母的下场,你叫我拿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拿什么去面对你的祖父我的父亲?”
陌倾悔的小叔陌如森立马站出来打圆场“哥,别说了,父亲也是为了我们好,起码日后用不着风餐露宿,可以在家过过安稳日子。”
“可是……”
“行了,哥,走吧。去我那喝一杯,我们兄弟俩好久没有好好喝一杯了”陌如森将陌如海拉走后,陌老爷子望着远处的天空长叹一声,自古忠孝不能两全,非是不愿再尽忠,而是尽的忠够了,八个儿子,六个魂归异乡,总归要为陌家留点念想,全一全孝道啊。
“张御医,我夫人究竟是什么情况?”陌如海紧张的问道
“回禀陌大人,夫人原本就因生了公子而体质较弱,此番又大动肝火,才导致气血一时不上头而昏厥。”
“可要紧?”
“无碍,待老夫开张方子,调养几日便可,只不过”张御医欲言又止,冷汗连连,吓得陌如海直跳脚,差点吼出来,又怕吓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傻大夫,最后只得深呼吸几口气,耐着性子问道:“只不过什么?”
“不过这几日切不可再刺激夫人,以免”
陌如海一张脸是黑白相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差给张御医跪下来,看他又断了话,扯着袖子作了个揖说:“哎呀,我的张御医,有什么你就直接说,我是个大老粗,您别说话带歇气行么?”
“是,那老夫便直说了,夫人气血虚弱,若是一时气血不足,有可能大厥”
“什么?!”陌如海如遭雷击。
想来今日本是陌老爷子七十大寿,一家子也想欢欢庆庆的给老爷子庆生,奈何陌老夫人总是为难陌倾悔的母亲沐氏。其实说来也不奇怪,陌家虽是以武起家,但陌老太太确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沐氏出身却是行伍之家,父亲本是掌管一方兵马的大将,奈何时运不济,英年早逝,留下了沐老太太这一大家子的孤儿寡母,沐老太太也就是陌倾悔的外祖母,靠着沐老将军留下的封号与赏赐含辛茹苦养大儿女,也总算是熬出头。
想当初,陌如海对沐氏是一见钟情,陌老太太却瞧不上沐家的出身,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沐老太太因为这,差点没棒打鸳鸯,气更是没少生,可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沐氏是铁了心要嫁,就差没死在她面前,沐老太太拗不过沐氏的固执,最后总算是同意嫁女儿。二人婚后若是不谈公婆,倒也算是和睦,可总归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会没有摩擦呢,这不,好端端的七十大寿,硬生生的将沐氏刺激的昏厥过去,陌如海一见沐氏昏了过去,顿时慌得六神无主,抱着妻子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这会又听到妻子再受不得刺激的消息,他也恨不得晕过去就好。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婢女慌慌张张的冲进了大厅
陌如海一听这婢女的吼声,脸更是又黑了三分,怒吼道:“闭嘴!谁不好了,你才不好了,你全家都不好!”
“老爷,沐老夫人找上门来了”丫鬟气喘吁吁的道
“什么?!”陌如海此时是真恨不得自己立马晕死过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想他堂堂一个户部侍郎,从前的骁骑将军,未卸甲之前那也是统领一方兵马,说得上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却唯独怕这位素有“铁娘子”之称的丈母娘。
“快,随我前去迎接。”内心虽惧,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迎,何况这次本来就是他家过分了。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陌如海,当年老身嫁女之时,你说了什么?现如今才将将几年?你竟敢如此?反了你了!”人未至,豪气冲天的声音早已破门而入,陌如海叫苦连连,连忙恭敬上前,一揖到地:“是小婿的不是,让翎儿受罪了。”
“哼!若是此番翎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定饶不了你”
“是是是,娘教训的是。”
“御医可说是何病?”
“只是生了悔儿后,一直气血虚弱,加上一时气急攻心,才导致”
“好一个气急攻心,陌如海,你摸着良心说说,这几年来,我家翎儿可对得起你陌家?”
“这自然是对得起的。” “既是对得起,那为何会气急攻心?”
陌如海撩袍跪下无奈道:“娘,小婿自成婚以来,事事以翎儿为尊,但,奈何母亲她可,不管如何,请娘放心,小婿定护翎儿周全,若是不能,小婿任凭处置。”
“好,你若是有此决心,那也不枉我翎儿一片痴心,你且起来吧。翎儿的脾气,我自是知道的,今日这局面,她自是有不当的地方,待她身子骨利索些了,我也会好好劝劝她,但我希望,你能记住你今日所说。”
“小婿谨记。”
“行了,这几日你且专心照顾翎儿,我先将悔儿安置在我那边,呆翎儿身子利索些了,你们再一道过来接他。”
“一切听从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