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萍这天情绪很不好。弹了一会钢琴还是觉得无聊透顶。
表哥昨天出去了一天,回来时脸晒得彤红,说什么去看望学院的老师,哼,肯定到什么地方游泳去了。
本来说好晚上陪自己去“七重天”跳舞的,但到了晚上他却说实在吃不消了,想早点睡了,真扫兴!
今天表哥一早出去了,说去学院办理什么手续,又不知啥时能回来。
丽萍感到太冷清了,就顺手在家拨了个马倩家门口的公用电话。
回电说马倩不在家,他父亲说她有事出去了。丽萍的心里竟然“咯噔”了一下,一个虚无缥缈的想法在脑际闪过:千万不要发生自己最害怕最不愿发生的事啊!
但再冷静地一想,她又笑了,她笑着对自己说: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才见过一次面,又不知道地址和电话,根本没有单独接触的机会。
再说,马倩也是明白我和表哥是什么关系的。怎么会去想到这个问题?真是神经病!
与此同时,一辆标有“上海振华汽车出租公司”的皇冠牌轿车在市郊区的上海植物园门口停了下来。
古志华先下了车,跟着马倩拉着他的手也下了车。古志华跟司机说了句下午三点准时在此等候,便拥着马倩进到了植物园内。
看着古志华那股兴奋的陶醉样子,马倩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觉得心里有股甜滋滋的味道。古志华今天穿着短袖淡蓝衬衫,本白色的长裤,白色的凉皮鞋,显得英俊洒脱,充满活力。
马倩却只还是那条自己最喜爱的白色连衣裙。
植物园里的游人并不多,鲜花和盆景倒不少,正是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马倩,”他拉住她的手,“你不会变卦吧?我心里总担心早晚会失去你。”
“你会吗?”她微笑着说。
“我会用行动来证明你选择的正确性。”
“我相信你。嗳,志华,我问你,你和丽萍是表兄妹,怎么会没有血缘关系的呢?”说着两人已来到了一座假山边上。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我简短扼要地讲给你听一下就明白了。走,我们到那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下慢慢说。”
到了绿荫处,他拿出两张餐巾纸给她垫在石凳上,先是扶着她坐下,然后傻乎乎地站在她面前看了半响,似乎是非常满意了,又仿佛是欣赏够了,这才亲热地在她身边坐下。瞧他那股爱不释手的劲头,真像是拥有了全世界的金矿一样。
“马倩,我告诉你,--嗳!你在看什么?”马倩正在凝神看着一个造型非常别致的盆景。
“我听着呢。”她回过头来。一脸的微笑。
“大概是三十年左右以前,我爸爸正在和现在的丽萍妈妈谈恋爱……”
古志华神情显得有些凝重,像是在讲很久很久以前一个骇人听闻的传说。
“……突然之间,我们国家刮起了一股反右派风暴,一夜之间,我爸被定性为右派的骨干分子,反动学术权威。
“没有几天工夫,就被押送到了大西北劳动改造。丽萍的妈妈当时哭得死去活来,她当时也只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正在和我爸爸热恋着,而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一下子如何能接受?
“她死都不相信我爸爸是什么反动的什么权威!但一点办法也没有,鸡蛋如何碰得过石头?更让人揪心的是,由于性质定的是敌我矛盾,别说人身自由被限制,连与家人通信都不允许,就像是一个人蓦然间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是,丽萍妈是一个非常坚强而倔强的女性,她抛下了所有的一切,带着心中那颗坚定不移的信念,买了一张火车票,孤身一个人就踏上了大西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