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遮天素白夜,辗转反侧枕上人,注定一夜无眠。
部落中,往日的安宁一去不返,代之而来是难言的压抑与死寂,在这风雪中,一道道身影时隐时现,穿梭在各家各户。
虽是纷扰,但不带丝毫力量气息,极为隐秘。
可谓有敌高坐我家,我不敢赶,不敢言,我如小贼,我在为子窃命。
这万般无奈,这万般苦衷,起因皆在力量中。
哪有什么天理?
遍观古今众生界,天理只在刀剑中。
寒风刺骨,柳眉站在庭院中,看着一道道身影不停地进进出出,秀眉微蹙,他一定很着急吧。
揉了揉紧蹙的眉头,我必须为他做点什么,她眺望村子西北方,那里有一股腐朽而血腥的强横气息盘踞。
且让我先领教一番。
她转身欲离,却有声音传来,“阿眉,我有事交代你。”
推门而进,却见房中烛火长明,除了他,还有三人。
“那老头是命轮境巅峰强者,别做傻事,”他神态果然疲倦,一边说话一边翻看着探报,这话显然是对她说的。
“你们四人乃部中境界最高的,此番劫难,也只有你们可能为部中后辈打出一条生路,”涉及正事,他不得已停下手头之事。
“一人携人突围,三人留下赴死,”他单刀直入道。
“我要留下,”柳眉脱口而出。
而站在一旁的三人却分别开口了,“我们兄弟二人,心灵相通,最擅合击,生死与共,不分。”那对孪生兄弟说道,他们都是部中教蒙学的先生,一贯沉默寡言。
“至于我,当然留下咯,我可是有重要戏份的男人。”还有一人倒是颇为风趣。
“君百艺,你更应该活下去,你死在这,屈了,我跟你换。”
那名叫君百艺的男人,睡眼惺忪的躺在椅子上,“柳妹,我若退了,谁能抵住那刑庚寅?别与我争了,姓君的没死完之前,怎么也算不到你头上,这些年你为玄君部做的已经够多了,早已不欠君氏的恩情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去看看吧!”
“君百艺,我不要你劝,我柳眉不姓君,就不是你君氏的人是吧?我知道自己应该死在哪?我也从未后悔过。”
柳眉眼眸通红,情绪激动,君之离从后面抱住她,两人久久不言。
三人相视一笑,缓缓退出去。
生死当前,自是不顾儿女之情,君之离静静的直视这柳眉,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柳眉紧攥双拳,双眼通红,强忍泪水,“如果,我说如果……”
“我娶你”
柳眉反过身,埋在君之离怀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
“纵然知道再也没机会相见,此刻我还是很欢喜的。阿陌,交给我,你放心。”
一枚香吻染上唇,轻纱掠过烛火,倩影远去,暗香长留。
嘴角沾染上泪水是苦涩的,人生有些事错过了,就错过了。
“陌儿,眉,我不配做族长,我是自私的,我只能为你们做到这里了,如果还是不能活,那我们九泉之下再会,从现在起,我这条命将为我的族人,我的兄弟们拼杀,咱们生死由命!”
人去烛灭,风雪奔行,今夜,有人向死求生,有人为生求死。
……
离去的三人走在风雪中,孪生兄弟中的一人突然开口。
“百艺,柳眉说的没错,若是有机会,你也走。”
“屁话。”
君百艺,两位先生,就是族中斩血之人,如今玄君部的柱石,超越了先天境的存在。
而君百艺则是玄君部活着的传奇,他本名并不叫君百艺,这只是他的外号而已,俗话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修道百艺,琴棋书画,丹器符阵,探山寻脉,卦算阴阳,……
这些技艺在他手中都能得见一二。或许,有人说,杂而不精,不值一提。那么,渡周天劫而不死者,古往今来,玄君部有记载者不及十指之数,他便是其中之一。
这本就是一条困居深渊的蛟龙,只是被血脉缚住了手脚,而当狠心斩去血脉时,却已时不我待。
“他日,若重建玄君部,依然需要有人坐镇,你……”
“你们两个酸书生,就不要劝我了,虽是知道刑庚寅的弱点,但没有我拖这个渔夫下水,不管你们是把网撑满还是撕破,有什么意义?”
君百艺平静的看着这平时寡言的两兄弟,他们的心意,他是了解的。
“我缠住他越久,小家伙们就跑的越远,所有人的血才不会白流,我的命不比谁的高贵,不过赴死而已,吾有何惧?”
风雪弥盖山河,遮不住那滚滚热血。
三人相视一笑,各自消失在风雪中,生死之事,最为艰难,也最为简单。
后山,先天大帝石像前。
君陌跌迦而坐,牢记致虚极守静笃的诀窍,他要进入至少禅定之境,来挖掘身上的秘密,若那种状态可以维持,或许父亲他们就都不用死,这是君陌的最后的一根稻草。
“胎从伏气中结,气从有胎中息,气入身来为之生,神去离形为之死。知神气可以长生,固守虚无,以养神气,神行即气行,神住即气住,若欲长生,神气相注,心不动念,无来无去……”
胎息经笺疏上如是书。
这段由胎息经释解而出的笺疏,经由先贤大能阐述而得,而原文胎息经乃是专修胎息道境的秘经,神妙无比,晦涩深奥。
诵经伴入定,神魂上九天,脱了肉身枷,逍遥大自在。
君陌不知道自己到底成功还是失败,当他有意识时,已在一个陌生的空间,入眼之处皆是雪白,不见一丝杂色。
依稀间,他好似看见九天之上的仙女,一袭白衣,冰肌玉魄,银发肆意垂散,眼眸虚阖,半卧在一片一丈大小的八卦形雪花台上。
君陌慢慢向她走去,只见她蛾眉紧蹙,从悠悠然中醒了过来,睡眼朦胧,睫毛微翘,带着几分俏皮,把玩着自己的一缕银发,好奇的看着他。
“你是谁?”君陌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那女子不语,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啊眨,轻咬手指,一副不符年龄的幼稚感扑面而来,好奇宝宝的既视感。
当她再出现在君陌的视线中时,一根葱白的手指已经点在了君陌的额头上,温凉如玉,伴有芬芳。
一息过去。
“你的记忆好贫瘠啊,知识真少,肯定是一个不好好看书的宝宝……”女子足不沾地,欢快的绕着君陌转了几圈,洁白的小脚丫子在纱衣下若隐若现。
“你是来陪宝宝玩的吗?”
君陌顿时一头黑线,这难道就是仙人之姿,幼儿心性,太诡异了,还有那声音,太软太呆萌了。
看着她一脸期待,君陌只好轻嗯一声。
刹那间,原本素白孤寂的空间被银铃般的笑声充斥。
君陌静下心来,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在何方,是梦是醒?但对这个女孩的身份倒是有几分猜测,或许从她身上可以得到一些帮助。
“你叫宝宝吗?不如叫小白吧,相信我,小白是个好名字,唉吆……”
话还未说完,一个小拳头砸在了君陌头上,很显然,套近乎失败,惨遭反噬。
“黑炭头,你找揍是吧!不准叫我小白。”宝宝奶声奶气的挥舞着自己的拳头。
好真实的疼痛感,君陌揉着脑袋,苦笑道,“好吧好吧,小姐姐,我错了,不过你真的很像一个人。”
“君红妆是吧?”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伴着软糯糯的娃娃音,竟有一种别样风情,“我从你的记忆中,参考了她的性格。”
“算我倒霉,又一个混世魔王。”暗叹命苦,君陌暂时放弃了与她交涉,君红妆有多难缠,这位就有多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