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束光透过偌大的落地窗上那层薄如蝉翼的纱帐撒在了床上那个瘦弱的身躯上。
全身大面积被烧伤的人儿残存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穆雅此时的意识有些恍惚,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活着,或者已经死了
也许,只有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像是用刀子划开的灼烧感传到她的心脏时,她才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沉稳的步伐后伴随着深秋的风,带着丝丝寒意,吹进了这间卧室,让穆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痛的话,就不要强忍着”
低沉带着平稳的声音盘旋在她的四周,一如梦中那个充满蛊惑的声音。
穆雅费力的缓缓睁开双眼,她眯着眼睛,轻轻皱了皱眉头,看了眼来人之后,又闭上了双眼,佯装很累睡着的样子。
命运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你越想逃避什么,就会让你遇见什么
看到床上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人,翟正东眼中满是笑意,也许是注重保养,这个男人年龄快四十的男人看上去也就刚刚三十出头的样子。他身上穿着宽松的纯色绸缎上衣,整个人看起来异常休闲舒适,头发一丝不苟的高高梳起,倒是显得精神十足,左手上拿着一本很是古朴的工装书籍,右手上很随意的捏着一串暗红色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手串,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儿。多年的监狱生活早已将他眼中的锋芒与犀利全都抹去,眼角留下的是透着睿智与精明的光芒,练就了一身儒雅之气。见到人的那一瞬间,即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也能够做到眼里满满都是笑意,样子像极了一只隐居深山的老狐狸。
太阳渐渐升起,最初的那一束微弱的光也逐渐变得强烈,刚才还有些昏暗的房间也跟着亮堂暖和起来。翟正东并没有要走的意思,顺手将左手那本不知名的书籍放在了红色檀木的桌子上,独自坐到穆雅的床边,看似有意无意的摆弄着右手中的手串。
时光飞逝,他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样子。那天是洛恒为她操办的十八岁成人之礼,虽说名义上是成人礼,可私底下生在这个圈子的人大部分都心知肚明那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洛恒不过是在变相的告诉他们,穆雅是他沈洛恒的女人
天气异常的好,那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儿身穿一身淡粉色的长裙,柔软的长发被编成好看的样子垂在耳侧。她的双眸异常明亮,像一汪不被渲染的清泉,眼里始终带着笑意,带着至终都不离洛恒的眼神跟在洛恒的身后,一一走过仰望他们的人群,耀眼极了
她有和她一样好看的眉眼,一样好看的笑容他的目光穿过层层簇拥他们的人群,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恍惚,更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洛洛恒”
那个带着沙哑的声音像极了在街边夜里无助的流浪小猫,带着无助,带着嘶哑。在这个寂静的早晨异常的刺耳。
这个声音将他从自己的思绪里生生拉了回来。
“痛的话,还是不要在忍了”
似乎除了与上句话相同的话以外,翟正东再说不出别的。
躺在床上的人儿明显微微一怔,甚至可以听到她用力咬紧牙关咯吱作响的声音,并且深深的倒吸了口凉气,只见她细小的五指捏成一团,指关节处明显的微微泛白,然后,她身下的床单转眼间就成了皱皱巴巴一小块儿。
松开,在抓紧,然后再松开,就这样反反覆覆着,只是穆雅却有些倔强的再不提口刚才心心念念的那个名字
“你的脸被严重烧毁,用不成了”
翟正东的嘴角扬起微微一丝笑意,他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孩子,是的,她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毁了也好,那张脸留着也是祸害”
穆雅带着几分自我嘲弄,想了很久,说出这样一番话,说话间似乎用尽了她全部力气,胸前不定的高低起伏着。
“哦?”
翟正东狭长的眉毛轻轻一挑,他有些诧异穆雅会说出这样的话,眼里带着几分不悦,不过很快就被笑容所掩埋。
“没关系我帮你换了张脸”
翟正东的眼角带着笑容,声音依旧那么温柔。
他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态度强硬的拉过穆雅细小的胳膊,伸手从床头柜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膏,上好的烫伤药,无色无味,修长白皙的大手轻轻蘸动药膏,当他的指腹划过穆雅葱白的手臂时,穆雅是拒绝的,有些不安分的扭动着。
“别担心,不会留下疤的”
他完全没有将穆雅的抗拒放在眼里,自言自语道。大手有力的环扣住穆雅的手腕,指腹的动作依旧小心翼翼,像是在制作一件上好的艺术品一样认真,仔细。
皮肤由原来的刺痛感逐渐转换为丝丝凉意,穆雅便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她的样子像极了一具静静躺在床上的木乃伊,双眼空洞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着呆。
翟正东望着她这个样子不再说任何话,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块纯白色的手帕,然后将自己双手的十根手指很是仔细的擦了一遍,看了一眼有些变色的手帕,他的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悦的将它随手丢进垃圾桶里,再也不看一眼。
不着痕迹的走到桌前,手法娴熟的为自己冲了一杯茶,刚一冲水的那一瞬间,房间里顿时香气四溢,浓郁的香气像是一颗定心丸一样,让人浮躁的情绪豁然开朗,精致小巧的茶杯被翟正东端在手里,他很是享受的闭上双眼,将手中那杯七分为满的茶递到鼻尖处,先是轻嗅了嗅,而后递到嘴边,轻抿一口。
寂静,一如既往像死亡一样的寂静
“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有何感悟?”
躺在床上的穆雅依旧没有说话,脑袋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记忆,只是胸口那片痛的无法呼吸,她清楚的知道究竟因为什么,葱白纤细的手无力的捶着自己的心口,一遍一遍,反反覆覆
沉默,又是长久的沉默
“既然能改了我的容貌,为什么不能顺便将记忆一块儿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