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丝丝寒意的穿堂风穿过大殿,吹过厅堂,品着刚刚温好的清酒,翟正东的脸上露出几分惬意的神情。
他侧着身子慵懒的斜靠在温热的地面上,被擦的锃亮的木质地板上倒影出他高大的身形,也许是屋内温热的缘故,也许是他真的有些醉了,干净好看的面容肤色不变,狭长的眼角带着几分迷离,双眼模糊之中,他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微微有些潮红的女孩儿,及腰的长发随意的别在耳后,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敲打着她光洁白皙的额头。
这个女人,她有着和雨薇一样好看的眉眼,那般清澈如水,不被任何尘世所渲染,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这样认为了,可此时,他十分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是雨薇,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美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渐渐坐直了自己的身体,眯着狭长朦胧的双眼,修长的大手端起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阿洁,以后的酒你来温好不好?从前都是雨薇温的呢”
穆雅的心此刻在微微下沉,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像是对她有一种致命的打击,从前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她沉着脸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拿起酒壶,为已经空了的酒杯再次填满清酒,带着依旧不依不饶的语气沉声道
“阿洁,你爱他么?”
嗡——
大脑皮层一片空白,那颗原本沉寂的心再次狂跳起来,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那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跳动声,她明明清楚的知道翟正东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不做任何回答,良久,她才回过神,将头抬起不咸不淡的说道
“爱过”
是的,爱过,在他的面前,她早已像个透明人一样,不需要有任何掩饰,那种虚有其表,华而不实的东西从始至终都不适合她的。
“有多爱?”
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着手中的酒杯,指尖有些泛白,语气里满是那种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倔强。
“很爱,很爱”
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她却像是将这些年的爱恨情仇一时间全部集中于胸口,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将从前从不说出口的话最终说出口。
他的鼻翼间发出一声冷哼,带着几分嘲笑,微微摇摇头,将杯中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那便不叫爱,你知道么?没有雨薇,我活不下去”
他的语气中满是悲凉,满是无奈。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她一丝不挂的站在他面前,他却说,你太脏一样,她以为她隐忍了这么多年的情感可以换来他的同情,若不是同情,至少也该是理解,总不该是嘲笑的。
她的眼角颤抖,神情有些动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情感还是因为他凄凉的言语。
夜晚的风,总是最冷的。
几杯清酒下肚,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带着几分迷离,就这样正襟危坐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时光一下子像是轮回到了好多年以前,那个百花绽放的庭院里,一身米白色的长裙衬映出她修长的身型,她就那样站在百花丛中,细心的修剪着那些花花草草,他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就那样看着与花媲美的她,不忍上前打扰,直到她发现了身后的他,快乐的像阳光下奔跑的孩子一般,撅着小嘴,挽着他的胳膊,眨着明亮的双眼
“正东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总喜欢站在人家身后”
他抿着嘴一言不发,满眼都是笑意,那个时候他还年轻,却拥有着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成熟稳重,只有面对她的时候,他才会收起往日的严肃,满眼怜爱。
人啊,就不该有贪念的。
他以为,这样的青葱岁月终会陪着他度过一生的。
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承受不住那个比他小很多,却所向披靡的拥有着一切的毛头小子,他身集万千宠爱,脑袋里的东西多到让人害怕,年纪轻轻就成就了一身王者之魄。
他的心事轻易的就能够被她看穿,那个时候的她,眨着明亮如水的双眼,纤细的小手握着他修长的大手,像是给予他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一般
“正东哥哥,你放心,洛恒他喜欢我只要我待在他身边,不出三年,A城必定你当家做主。”
利欲熏心加年少轻狂,他做了这辈子最错,让他内疚一生,一直否定自己的决定:送雨薇到沈洛恒身边。
于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很多年都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做到他想坐的那个位置,可是雨薇却不在身边了。
想来,自己好像也有些年没有看见过雨薇了,雨薇早已是沈洛恒的女人,怎是他随便想见就见的呢?他不曾忘记,甚至多次在梦境中出现好多年之前的场景,她跟在沈洛恒的身后,一身洁白的衣裙,脸上笑魇如花,眼里却再也没有之前的清澈,满是疲态,她站在沈洛恒的身后,一一替他挡过了面前所有的酒,他如从前一样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他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并不开心,这些他都知道的
于是,避开所有人的眼目,他眼前的女子哭的梨花带雨
“正东哥哥,你带我走吧,咱们斗不过他的,他就是个疯子!”
过去了那么多年,她还是如从前一样相信他,如从前一样爱他,不带半点质疑。
天知道,那个时候的他真的想带着雨薇头也不回的离开,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他不能。以他当时的地位带着沈洛恒的女人一走了之,怕是连雨薇的生命都会搭上,已经伤害了她一次了,怎么还能再伤害一次?
“雨薇,再等等,就快了,就快了”
歇斯底里的女子扑倒在他的怀里,沉沉的点着头,依旧那么相信他,口齿不清的镇重说道
“嗯!正东哥哥,你记得,我等着你,我等着你带我走”
毫无疑问,他的猜想是对的,沈洛恒那么聪明的人,早已看出了事情的真相,那次的见面,也是他安排好的圈套,只等着躁动不安的他自己跳下去了,所以,他的按捺还是为他换来了多年的牢狱之灾。
一晃,又是好多年过去了。他终究还是食言了,依旧没能带走雨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