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那排依旧枝繁叶茂的松柏树被夜晚的风刮的哗哗作响,有几只历经过深秋,进入了初冬不知名的小鸟炸着满身蓬松潮湿的羽毛,隐藏在层层繁叶中,在这个闹市中不厌其烦的呜咽着,却失去了夏日的清脆悦耳。
这是地处闹市中极其隐蔽的一条街,在这条街里,多家会所都是翟正东亲自经营的,分别都是大型KTV,大型洗浴中心,与大型游戏娱乐场所。他这个人为人低调,不像沈洛恒那般大张旗鼓的讲究奢华与噱头,极乐轩这三个字正是早些年翟正东接手的时候亲手题上去的,也正是因为这三个字,没少让沈洛恒笑话自己。他十分清楚的知道,沈洛恒为人极端,生性多疑,每当这个时候,翟正东总是低着头,眯着双眼,一副谦谦姿态毕恭毕敬的样子,活脱脱一只老狐狸。
对于外界,他还是有些避嫌的,因为这家会所涉嫌男人们钟爱的行业,其实大多人是知道的。早些年,这也是沈洛恒在A城着重发展的会所之一,只不过这些年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之前所涉及的行业也越来越扩大,沈洛恒的目光也渐渐转移,便将他手边曾经比较看重的地段交给他比较信任的人,于是这些年一直都是翟正东在经营,但是圈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真正的幕后老板其实是沈洛恒。
穆雅的房间是在二楼靠窗的那间,夜晚的会所内,灯光承暧昧的橘黄色,站在窗前,可以清楚的看到在这条街来来往往,流连忘返的男人,他们进来的时候一个个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出去的时候纸醉金迷,摇晃着酒醉过后略微满足的身体,在霓虹灯下露出一副又一幅可恶的嘴脸。
因为隔音不太好,总会有不同女人的娇媚声和男人满足的喘息声,一声接着一声,丝毫没有停歇的充斥着穆雅的耳,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地嵌进满是汗渍的手掌,她的瞳孔逐渐缩小,满腔怒意却无处可发,那么多的会所,偏偏安排她到这家洗浴中心,她非常明白,翟正东一定是故意的!也就是从今天开始,自己将会以新的面貌在这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等待着他什么时候想起自己,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也许一辈子他都不会想起
而自己,除了接受,似乎别无他法
她记得,她记得在她十岁那年,更准确的说或许比十岁更大些,至于什么年龄她还真有些记不大清了。
那个如噩梦般的孩童时代,总归是她不想去回忆的
思绪一下子飘到了老远,一直负责她们起居日常的郝枚姑姑带领着这些都未成年的孩子去了放映厅里,那一张张不堪入目的污秽画面与淫乱的叫喊声哪里是这些孩子可以接受的,当她用小手轻轻的蒙蔽双眼时,却被愤怒的一巴掌打掉,转过头,却发现其他小朋友淡定自若的像欣赏动画片一样的欣赏那些画面。
命运,也许在你一出生时就过早的给你安排了你该有的角色,却容不得你做任何反抗一样。
待在洛恒和翟正东的身边久了,难免有些得意忘形,已经泯灭了自己的最初的身份,差点就忘了,当初她被洛恒带回来就是让她有一天如同这些女孩儿一样去取悦那些达官显贵的。
夜晚的风有些大,她双手环着自己瘦小的身躯,略微有些打颤,高跟鞋踩着地板发出的声音将她抛出千里之外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摇了摇头,略微苦涩的一笑。
"红姐"
穆雅转过头,冲着斜着略微肥胖的身子倚靠在门口的那个人抿嘴微微一笑。
女人先是一愣,而后十分娴熟的点燃一支烟,朝着手中的香烟努努嘴,将手中的香烟顺势递给了穆雅。
"谢谢红姐,我不吸烟"
"哼,到底还是翟正东身边的女人呐,到哪儿都一副出淤泥而不染识大体的样子,不过在这里最好还是收起你心里那点儿花花肠子,在老娘这儿,通通没用!"
"红姐"
穆雅刚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又被挡了回来。
"你不用一口一个姐叫着我,我可不是不是那些臭男人,喜欢你这类嘴巴抹了蜜一样的妮子,看你年龄也不大,和她们一起叫红姨也好,叫妈咪也可以"
"可是"
穆雅咬着半截嘴唇,不安分的扣着自己的手指。
"听说你欠翟正东不少钱,所以他才把你送到这里来赚钱给他还债是么?"
红姨贪婪的吸了一口香烟,吞吐着云雾。
他竟然向外面的人这样宣布自己,原本还抱着最后希望的那颗心最终还是跌落在尘土之中。
"不想说也没关系,那是你们的事情,只是你在这里赚的每一分钱扣除这里的吃喝与住宿都不会落入你的手里,我只是提前通知你一声,让你有个心里准备。"
"谢谢红姨"
也许是早有准备,对于这样的决定穆雅并不觉得稀奇,反而松了一口气。
"呵你倒是不必做出一副总是客气十足的样子来给我看,过分的客气就是虚假,要知道,从我这里出去的女孩儿不在少数,说我好的没几个,怨恨我的倒是数不清,时间久了,我也就习惯了,来我这里的女人我见得多了,有初次见世面羞涩不堪的,也有被家庭逼迫的,还有不少将自己的第一次用来接客的可是,时间久了呀,都一样"
红姨白了穆雅一眼,轻蔑的扬起了嘴角,将口中的烟雾从红唇中轻轻吐了出来,转身就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红姨停下了脚步,头也没有回。
“阿洁,洁白的洁”
“切真他妈俗”
红姨无奈的摇摇头,踩着高跟鞋下了楼。
穆雅看着夜色逐渐朦胧,霓虹灯照耀下的街道在凌晨显得越发清冷,偶尔有几个醉酒的男人大概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摇晃着不太清醒的身体骂骂咧咧,黑暗里,时不时也会传来一阵清扫街道的声音,极乐轩的第一夜,是如此的漫长,怎么都熬不到天亮。
穆雅双手环着有些瘦小的身躯,瑟瑟发抖的站在窗前。她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在内心里告诫自己,穆雅早已被那场大火烧成灰烬,她是阿洁,她是阿洁,接下来,她将用新的身份重新走过一段路,而这条路,她必定一出场就是主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