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死后不能投胎,只能呆在那冷冰冰的水里,后悔了吧?”卫云舒哼了声,“最烦你们这些一想不开就自杀的人了。生命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每个人只有这么一次,你既然这么不珍惜,被剥脱投胎的权利也是活该。”
见屋中众人全都瞅着自己,卫云舒便解释道:“自杀的灵魂都不能投胎,因为自杀的人对生命不负责,亵渎了生命。除非——”
卫云舒盯着水鬼道:“除非他们在一定时间内找一个替死鬼,否则就只能做孤魂野鬼,永世不能投胎,直到魂体越来越弱,最后消散于天地之间。而所有自杀而死的鬼中,水鬼是最容易找替身的。他们只要把替死的人拖入水中,死死地缠着他们,替身十之八九会被活活淹死。”
周大媳妇和周大婶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不是大人们都嘱咐小孩们最近不要去河边玩,这水鬼是不是早就找到替死鬼了?
“我没害过人!”李芬的语气带了几分急切。
卫云舒指了指她身上的镇鬼符,“你要是害了人,贴在你身上的便不是这张镇鬼符,而是能直接让你灰飞烟灭的符。”
卫云舒当然知道她没有害人。害了人的话,身上会沾染煞气,但眼前这女鬼身上只有阴气而无煞气。再说了,真要是害了人,她就找到替死鬼去投胎了,哪里还会出现在这里。这女鬼到底是没机会害人,还是不想害人,卫云舒暂时不作评论。
“我真的只是想借用明明的身体跟我爹娘说两句话。”李芬面带恳求之色,“大师,能不能成全我一次?”
卫云舒小脸一冷,很冷酷地给出俩字:“不能。”
“这小孩本就体弱,运势也差,你再这么一上身,也不怕他一个阴气入体直接撑不住死了?”
“……我、我没想这么多。”
“自私鬼。自杀是自私,为了达到目的不顾别人,也是自私。”卫云舒鼓了鼓腮帮子。
姬望舒突然伸手戳了戳她鼓起的小脸儿。鼓起来的腮帮子顿时泄气。
卫云舒对那水鬼道:“我不会让你上任何人的身,不过看在你未曾害人的份上,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转达。”
水鬼不能离开水,这样很容易让他们的魂体散去,如果不是卫云舒的引魂符和周大婶的黑绸伞,眼前这只水鬼连离开河水的机会都没有。
李芬看了看她,最终还是点点头。停顿了很久,她才缓缓开口。
“……拜托你转告我的爹娘,就说,说……我对不起他们。他们希望我好,可我却一直不理解他们,还觉得他们烦,那天我冲动之下对他们说的话都不是真的。我很爱他们,很爱很爱。”
水鬼垂着头,眼里是无尽的悔恨。如果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不会自杀了。现在想想,比起那冰冷的河水,让人绝望的孤寂,想要找替死鬼的挣扎,这些压力又算什么……
卫云舒低低哦了一声,问她:“还有别的吗?”
李芬突然朝她笑了笑,她其实长得不算好看,但这么一笑,便多了一分娴静婉约美。
她轻声道:“告诉我的爹娘,下辈子我还当他们的女儿。”
卫云舒心道:你哪里还有什么下辈子啊。
“谢谢你,我要离开了。”李芬道。
卫云舒不解道:“离开?没有我的引魂符和周大婶的黑绸伞,你怎么离开?”
李芬微微笑了笑,她强忍着符箓带来的灼痛感,伸手摘掉了身上的镇鬼符。也不知是不是强行摘符箓的原因,她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看起来十分虚弱,仿佛风一吹就散了。女鬼转身离开。没多久,地上又出现了一对湿漉漉的脚印,只是这一次,那脚印慢慢朝大门靠近。吱呀一声,门打开。
“唉,你先等等,你!”卫云舒连忙跟了出去。
“水底太冷,我不想回去了……”暴露在阳光下的女鬼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剩下。
卫云舒看着女鬼消散的地方,一时发怔。
姬望舒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门口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屋内突然传来周大媳妇惊喜的叫声。
“醒了!娘你快看,明明醒了!”
“哎呦,奶奶的明明哦,快让奶奶抱抱!”
卫云舒进屋的时候,周大媳妇和周大婶已经围着孩子左亲右亲,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大师,这看诊的费用……”周大媳妇主动问起了钱这个庸俗的问题。
卫云舒也不客气,回道:“您觉得该给多少,便给我多少。”
周大媳妇正纠结这个金额,周大婶连忙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娟儿,这些大师咱得罪不起啊,要不是她,明明就没了,就算送去医馆,这一番折腾,治不好不说,还要花费一大笔钱。你看着办吧。”
“娘,您说的在理……”
卫云舒:你以为你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吗?
“大师,之前冒犯了,我给你道歉。”
“这事怪不得你,现在玄学没落,许多只懂皮毛的半吊子四处招摇撞骗,是他们坏了这行的名声。”卫云舒表示,她可是很懂事,很大方的。
叫张明堂的小孩儿中途醒来后又睡过去了,吓得周大媳妇连忙询问怎么了。
“命魂刚刚归位,还有些虚弱,不是什么大问题。”
“对了,张明堂这名儿是谁取的?”卫云舒突然问。
周大媳妇说:“是他去世的爷爷取的。”
“如果不想这孩子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你们还是给他改个名字吧。”卫云舒十分严肃。
两人一听这话,愣住。
周大婶忙问,“大师,明明这名儿有问题?”
“问题可大了。”
“在很多落后的村子里,长辈们会给自己孩子取一些贱名儿,比如什么狗蛋,二傻,为的就是好养活。老祖宗传下来的一些东西看着毫无道理,甚至让人觉得愚昧无知,但其实都是经验,日积月累的一种经验。”
微顿,卫云舒继续道:“张明堂这种名字取得太大了,自古至今,能做到高坐明堂的少之又少,除非那种千里挑一的命格,一般人的命格根本撑不住这名儿。好在这孩子命格不算太差,再稍微差点儿,别说活到六岁,怕是你们刚刚取完这名儿,他就没了。”
卫云舒说的话却让周大媳妇和周大婶大惊失色。
“大师,改了名字就没事了吗?”周大媳妇虚心求教道,态度较之一开始,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当然不够,他以后要多多锻炼身体,三年内尽量不要去医馆、坟场和牢房这些阴气煞气重的地方。如果不得不去,就找个阳气壮的男丁随同。”
周大媳妇和周大婶连连点头,看向卫云舒的目光充满敬畏。
对上这样的目光,卫云舒胸脯顿时一挺,冲姬望舒得意地一笑,却发现他怪怪的,眸色似乎有些像血的颜色,而且,周身有若隐若现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