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槯桢是被身上的重量给压醒的,她皱了皱眉,挣扎几番无果后,终于睁开了眼。往房间的躺椅上看去,只看见枕头和长毯在那孤零零得躺着,睡在那上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床上了。霍槯桢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脚还是可以灵活动作的。她借势向身上的人挥拳过去,就在将要碰到那人脸的时候,那人动了。
舜华将霍槯桢的手抓住,然后就势往床里面一躺,就把霍槯桢直接带入了自己的怀中。
“别闹”
“放手!”
“你别揍我,我就放。”
霍槯桢被扣在怀里,头上顶着某人的下巴。他一说话,喉结就在上下波动。这么暧昧的气氛霍槯桢还真有点接受不来。“好,我不动手。你放开。”
舜华听话得放开了手,霍槯桢连忙起身,怒视躺在床上的舜华。
“你太放肆了!”
舜华不紧不慢得拂袖,起身。好像没听见她那句放肆。看着窗外得落日,一片橘黄照得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这儿风景不错。”
霍槯桢听他夸赞,也不反驳,只轻扬下巴。好似在说,本姑娘的眼光又岂能差。只是眼中的怒气并未全消。
舜华笑了笑,忽然看着霍槯桢。
“干嘛?”
“帮我梳头。”
“不梳。”
“那你要让外面人看见我这样衣衫散乱得出去吗?这京都啊,什么都不多,就人多,人一多啊,那流言就多,这流言一多……”
“随你便。”
说完就看舜华真就准备头发散着,衣服乱着出去。
“行了行了,你坐下。”
舜华得意的挑了挑眉,整理好衣服,开心得坐在了梳妆台前。
“花奴,进来。”
花奴进来后,就看见头发散乱的舜华坐在那,霍槯桢坐在躺椅上看着自己。
“主上,有何吩咐?”
“帮他梳头。”霍槯桢指了指舜华。
舜华听了后,直接把花奴甩了出去。关上门后,没有发怒,只是对着霍槯桢笑了笑。他也没有再让霍槯桢给自己梳理,自己把发髻打开,抄起木梳再自己的青丝上梳着。
花奴被甩出来后就一直守在门外,只要里面出一点动静,她就准备再次破门而入。可是,之后一点动静也没有。直到舜华衣衫整齐得走出来,花奴才松了口气。
舜华没有理会守在门外的花奴,若无其事得离开了花月阁。好像方才得一切都只是花奴自己做的梦一般,在他得脸上丝毫不悦的痕迹都看不见。
待到舜华走后,花奴才敢走进房间。
此时天边又挂起了彩霞,昏黄的霞光透过窗进入房间,将房间照得明亮。枫树枝叶交错的影子在地上摇动。霍槯桢坐在梳妆台上一动不动。
“主上”花奴看着霍槯桢,轻声喊着。
“花奴,你无碍吧”
“奴婢无碍,方才华公子并未用内力。”
“无碍就好,你出去吧。”霍槯桢似乎累极了。
“是”花奴退出房间合好门,就退了下去。
霍槯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角的痣在好像比之之前更耀眼了。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眼泪顺着眼角,划过那颗痣,然后碰见手指,再进入她的手心。
“湄儿,为什么会这样?”
霍槯桢看着镜子,呢喃着。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另一个人说。
风华医馆里,佟老板在收拾柜台。小厮们都已经下工了。烛火在柜台上摇曳,投射出一大片光亮。佟老板在各个药柜中来回走着。四年了,这个老人已经在这里坚守了四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放弃医官的职位,跑到宫外来当这个小小医馆的管事,甚至为奴。许多人都不能理解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来这并不是屈就。
五年前,他还是那个医官之首,还是人人口中尊贵的佟医官。可是自从太子殿下病变后,他就慌了。
他的孙子有幸成为太子的玩伴,常日陪伴在太子殿下的身边。这本是荣幸的事,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荣幸,在太子殿下遭到毒人所害时,他的孙子也一并着了道。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要研制治疗之术,但是当时太子的病,群臣皆闻所未闻。于是,他自己把孙子推出来,当作试药的人。那段时间,是佟老板最为痛苦的日子。他每天都要忍着心里的痛,一日又一日往自己孙子的身体里灌入药。
更为痛苦的莫过于这一切下去,佟老板发现孙子的身体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没几日,佟老板就看见自己的孙子在自己手下气绝。这不仅意味着他的孙子没了,更意味着再没有合适的人来为太子试药。
就在他绝望之际,舜华他们来了,佟老板奉旨协助舜华和舜影救治太子。佟老板在看见他们两个行医的手段后,仿佛看见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的药竟还可以制成汤药,这世间原来真有针术一说。
后来听闻舜华二人有意开家医馆,专门医治民间百姓。佟老板当即请旨辞去医官之职,投向舜华。羽国国主也知道舜华开了医馆能提高民间百姓的医疗水平,且能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再加上佟老板一生痴迷医术,如今见着两位小神医,自是不会错过。而且他看见舜影那个机灵的样子就想起自己的孙子,所以,他想将对孙子的遗憾都放在舜影身上。每次听到她那声“佟爷爷”,佟老板都觉得是幸福的。
舜华进入医馆的时候就看见佟老板忙碌的身影。
“佟老”
“公子回来了。”佟老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出柜台。
如果说佟老板对舜影那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那么他对舜华就是一个学者对师长的尊敬了。舜影针术再如何惊艳,在佟老板心里,她一直都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舜影填补了佟老板心中对亲孙夭折的痛楚。而舜华他本就不大与人亲近,说话做事从来都是保留三分。正是他这样的性子加上他医术上的本领,才真正让佟老板折服,甘心弃官为奴,职位追求医术上的成就。
舜华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从医馆建立之初,舜华就留下了他自己亲笔所写的行医手札供佟老板翻阅。其中记载了医案上百条,基本所有常见的病都囊括在内。也正是这些医案让佟老板这些年在诊治的时候,摸索出了新的门道。
以往只知相克药绝不能配伍,然而按照手札中说将人参与莱菔子同服,在某种情况下其补气效果远胜于单服人参。先行气,再补气,补泻同施。这样惊世骇俗的治法以往佟老板是绝不会想的。一是宫中人大多过于金贵,不敢过于冒险;二是长年以来的习惯,无形中给自己套下了禁锢;三则是随着年岁的渐长,年少时的无畏也被风霜遮去了。
“公子待会可有时间?”
“怎么了?”
“老奴有几个不懂之处,还想请教一二。”
“好,我就在房中。”
“是,老奴把这收拾好,稍后过来。”
“嗯。”
舜华刚迈入内院,就看见舒晴在那等着。
“公子回来了,小姐在房中等您一同用晚膳。”
“走吧”
“是,公子请”
花月阁中那一闹,舜华也就没想着晚膳的事。不过看见房中坐在那支着筷子发呆的舜影,一切不愉快的心情都跑了。舜影也看见了舜华。只见她刚笑开的眼在舜华一靠近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眼睛也开始喷火了。
“你身上有女人的味道!”
“你去哪了?”
舜华继续不说话,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
“你竟然跑去幽会别的女人,亏我还坐在这等你一个时辰。”
舜华抬眼看了看舜影身边的舒心,舒心点了点头。再看桌上的菜,显然事热了又热的。舜华皱了皱眉,放下筷子,挥手示意舒心舒晴出去。
二人会意,退了出去。
“哭什么”舜华皱着眉用袖子拭去舜影脸上的泪。
“我闻出来了。”舜影委屈得说着。
继而抬起满眶得泪,看着舜华,“是那个女人,对不对?”这话虽是问出来的,语气却是笃定。
“好了,别哭了。”
“哥,你能不能不要再去找她了。”舜影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你怎么知道的?”舜华听出来舜影这不是和以往一样耍小性子,而是真的知道自己去见谁了。
“那时候你手里抓着的手帕上就是这个味道。”舜影至今都觉得后怕。那时候她和舜华出谷游玩,后来舜华说去给她摘果子。半天没等来舜华,舜影觉得奇怪,就循着他离开的方向去找他。等她找到的时候,就看见舜华浑身是血得躺在那,他的身上更是大大小小上伤口近十处。她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狼狈的哥哥。
在她眼里,哥哥从来都是不被尘泥污染的,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那时候她看见哥哥眼睛里的死灰,那么切实的失落感,竟然从她哥哥身上散发出来。等她抱起舜华的时候,就看见了他身后那条紫色的手帕。那条手帕的香味太独特了。舜华今日一靠近舜影就闻出来了。
舜华知道舜影说的那件事,但是那件事情不好解释,解释了舜影也不明白,只能先安抚舜影。
“影儿,乖,都过去了。那次只是个意外。”舜华搂着舜影,轻轻地拍着她的头。门外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新月冉冉升起。明亮的月光,凝聚在舜影的泪痕上。此时她的目光却不再懵懂,好似坚定了什么,她的目光在月光下越来越冷。
佟老板一直站在门外,舒心舒晴两人也蹲在庭院里。庭院竹柏交错,月辉洒在上面,在地上投下暗影。如积水空明,晚风吹过,荡起圈圈涟漪。他们三人谁也没说话,房间里的动静他们也能听歌大概。在小姐心里公子的地位一直以来就很高,也不怪她这么紧张。
良久,舜影抬起还挂着泪痕的脸,看着舜华道。
“哥,我一直都想问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