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寿宴了,燕绥迎接碗使臣后,就马不停蹄地回宫继续筹办着寿宴。这几天,哪怕知道舜影在京都也没法见面。
燕绥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场宴会竟然会这么麻烦。各种事故要提前预料到,并且还要想出应对之策。幸好有各方的支援,否则他真得头大。
再次核对了流程,燕绥终于撑着腰板回到了自己的殿中。叫来侍女服侍洗漱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羽国国后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燕绥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摇了摇头,敲醒了燕绥。
“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有一国太子的样。”
“母后,儿臣这几日实在是太累了。”燕绥摸着昏沉的头,嘟囔着。
“知道你幸苦,我让春粹给你熬了参汤,你先起来喝了再睡。”国后向身后的春粹挥手。
春粹小心地端着汤,来到燕绥面前。
看着那黄黄的汤水,燕绥皱了皱眉。
“母后,别的了吧,我这休息休息就好了。”燕绥作势就要倒下去。
国后也不废话,直接端起汤碗放在燕绥面前。就静静得看着他,也不说话。
燕绥最后还是耐不住国后火辣的视线,挣扎着从床上起身,端过汤碗,一口饮下。
看见燕绥饮下,国后笑着替他擦拭着嘴角的汤液。
“你眼下的乌青这么严重,若不喝这参汤,明天还怎么主持你父王的寿宴。怕是到时候会有人说你这太子办事不力,连一个小小的宴席都办不妥当,还将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是,儿臣知道了。”
“嗯,参汤喝下了就好好休息吧。”国后接过燕绥手中的碗,放在春粹端着的盘子上。给燕绥掖好被子,再起身离开。
“恭送母后。”燕绥撑着身子远远地喊道。
国后离开没多久,燕绥陷入了睡梦中。
梦中在一片欢呼和贺喜中,舜影身穿红妆向自己走来,她长大了。她好像更美了,从前的那个小精灵似乎一下子成熟了,稳重了。她的气质竟然内敛了。但是,她好像不再跳脱了,整个人表情木木的,灵动的双眼也失去了神色,看上去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舜华在她身边搀扶着,他们一步步向自己迈进。突然周边的宫殿湮灭,变成了一地的废墟。战火四散,百姓的哀嚎直击心灵。地上的红毯化成了荆棘,香气四溢的花瓣落地后溅出点点血花。
舜影的表情变得狰狞,凤冠在她的动作下脱落,坠落在地上,染上了泥土,沾上了血。舜华也褪去一身白衣。他们狠厉地望着自己。舜影突然向自己抛出数不尽的黑针,针尖上的墨仿佛都要滴下来。舜华掏出软剑向自己刺来,剑锋上的寒气直逼自己的命门。
燕绥感觉自己快窒息了,他想闪躲,像呐喊,却挣脱不得。就在燕绥认定自己命将陨落于此之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与舜影两人纠缠。燕绥拼命想看清那个人的脸,却总觉得中间被隔开了,始终看不清楚。就在那人转头之时,燕绥只觉天旋地转,接着就看见地上的泥土越来越近。最后失去意识。
“太子哥哥,你怎么了?”
“太子殿下……”
“哥哥……”
恍惚中,燕绥的意识又回到了身体里。首先感觉到的是身下的安全感,再就是身上的压实感。接着就是耳边的吵闹声。
“都吵什么呢?”
燕绥睁开眼就看见焦急得看着自己得燕婉还有一众还未脱去担忧之色的宫人。
燕婉见燕绥醒了,拿出帕子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哥,你方才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被褥里面动来动去,嘴里还呼喊着。喊你许久,你也一直未醒,着实令人担忧。”
方才的是梦?那么真实,真实到燕绥至今还觉得后怕。点了点头,燕绥感谢得看着燕婉:“没事了,就是做了个噩梦。”
收起手中的帕子。“都说梦是相反的。”
燕绥将一众宫人挥退,起身下床。和燕婉坐在软座上。
“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做这些梦。自己每次都是无法动弹任人处置,而且每次要我性命的都是亲近之人。”
“包括我这个不会武功的人?”
燕绥笑着点了点头。这次是影儿和华公子,上次是婉儿,最开始的时候是自己母妃。每个人在梦中都如同一个杀人机器一般,凶神恶煞地对着自己。要不是自己心智坚定,知道这些人是绝不可能要自己性命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燕婉皱了皱眉。
“哥,此时必然不能宣扬,但是也不能置之不理。恰好华公子就在京都,不如我们去找华公子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
燕绥想了想也是,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去看看影儿,当即点头同意燕婉的建议。忽然想起燕婉突然到来,必定有什么事。
“婉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想着你这几日必定累了,特来看看你。我刚来,就刚好听见你在房间里喊了。”
舜华很早就醒过来了,这次昏迷好像并没有给他带来伤害,反而他之前打斗留下的伤还恢复了。反倒是舜影,他醒来后就看见舜影也躺在地上,直到现在也还没有醒。
舜华仔细查看了身上,没有一点异样。就好像之前那中窒息感是自己的错觉一样。可是舜华直到那是切实的感受,那种所有血脉开始膨胀然后再凝聚的感受,真的是太清楚了。
在那一刻,舜华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可是,自己昏迷前影儿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自己醒了,她却昏迷了?难道这一切又和她有关?
看来,影儿确实瞒了自己不少事……
正思索着,就听见佟老板的说话声。
此时已近黄昏,佟老板将燕婉和燕绥送入了内院之后就离开了。舜华走出房间就看见燕婉和燕绥站在院子里。
“华公子”
“太子殿下,婉公主”
三人落座后,燕绥视线转了一圈也没看见舜影。
“华公子,影儿呢?”
“影儿此时正在房中休息。太子殿下和婉公主这次来所为何事?”
燕婉看了看舜华,起身。
“我去看看影儿。”说罢就随着舒心去了舜影的房间。
燕绥见燕婉走了,也不再兜圈。
“这次来找你自然还是为了看病。”
舜华点了点头,示意燕绥伸手。将手搭在燕绥腕上后,舜华皱了皱眉。
“是何病?”果然还是华公子靠谱。
“不是病,是毒。”舜华收回手。
“什么毒?”
“魇毒”
“魇毒?”
“正是,此毒极其罕见,通常是和其他的毒一起下才能奏效。我也是去年偶然一次机会才接触的,想必五年前这毒是和上次那“圆梦”是一起种下的,只是当时我没察觉。想不到那给你下毒之人竟如此厉害,一下子就给你来了两种杀人于无形的毒。你可有什么不适?”
“不适倒是没有,就是一直做噩梦,梦中所有的亲人都对自己拔刀相向。”燕绥现在想起来还是毛骨悚然。
“是了,魇毒就是这样,让你对现实的认知产生反面认识,然后让你在现实与梦境中冲突。在这样的冲突中,一个不慎,就会丢失自己的神智,整日沉沦在梦中。而且它比‘圆梦’更恶毒的是他会在你梦中抽取你的精气,但是不让你自己发觉。所以,你不会有任何不适,但是只要一旦爆发出不适,那离丧命也就不远了。”
“噢,对了,有个奇怪的是,在我梦中总有个人在救我。只是他好像不愿意让我知道他是谁,所以每次都看不清他的脸,就在要看清的时候,我就会失去意识。”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中了魇毒之后,你的梦中只会有你的敌人。”舜华皱着眉头,突然一个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也许那个人就是那个下毒之人,想通过梦境进而来控制你。”
燕绥细思极恐,这个人太可怕了。自己将来必定要继承羽国的王位,控制了自己就等于掌控了整个羽国。而若是没有控制住自己,自己也命不久矣,羽国也将要落入他人之手。
“那有何救治之法?”当务之急还是清除体内的毒。
“魇毒几乎绝迹,它的救治之法也早已经失传。”
“那就真没办法了吗?”
“自然不是,有毒药,自然就有解药。我这两年也一直在研究魇毒的破解之法,虽还未完全研制出十分有效的解药,却也配出了一份能压制这毒的药。”
“只是需要的药都是极品的药材,更是有一味极致的毒药‘蛇心草’药谷也没有,据说雪国王族手里有一株,不过也只是传说。”
燕绥听到这,心中未免有些失落。
“如若没有解药,我还能活多久?”
“多则三年,少……恐怕年关也难出。”舜华知道舜影一直心仪燕绥,但是那蛇心草早已销声匿迹多年,哪怕药谷寻遍大陆也未曾找回一株。而且在他看来,燕绥迟早要接管羽国,到时候后宫妃嫔什么的也必然不少。所以,尽管舜影喜欢,在他看来,燕绥并非舜影良配。自己的妹妹又岂能与人共事一夫!
燕绥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是听到自己仅剩下短短数月的寿命,心中还是有些戚戚然。起身作势就要与舜华辞别。
燕婉看舜影还在熟睡,也不便打扰。于是打算再回到庭院里,谁知一出来就听见了这样的消息。
原来真的是五年前留下的祸根。
真的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五年前的记忆再一次充斥着她的脑海,欢声笑语。尖叫呐喊。还有天旋地转,以及后来醒来后的惊恐。
燕婉满目婆娑地看着燕绥的背影。那时候所有人都指责她们母女,说是她们下的毒,因为太子和那伴读都中了毒,就自己完好无事。就连父王都开始疏远自己。只有太子哥哥,他一醒来就关心自己,更是毫无保留地保护自己。
原本以为所有都会随着太子哥哥的好转也消失,没想到,五年后,一切卷土重来。这终究是自己的因果。燕婉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眼中对舜华的情意也被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