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璃笑着拍拍他的背:“行了,没什么事。”
林流迟疑了一下,放开了她。他默然望着床帏,神色不悲不喜。
林璃打量着他,笑了笑。转过头去,拉了拉被角。林流像是被电到似的,猛地一抖,随后发现了林璃的举动,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声,帮她把被子盖好。
“二流。”林璃道。
“在。”他道。
“我……”林璃刚开口,神色一凛,闭嘴不言。林流早已翻身下床,一指点向如天外飞来的一刀!
“当!”
飞刀与指尖相撞,发出金石般的声响。它掉在了地上,隐隐约约一抹幽蓝显现。
“还有毒么。”林璃笑了,下床来,捡起飞刀细细打量。
林流眼一眯,身形如旋风一般接近刺客,刚要抬臂,细剑已然绕过他,刺向林璃!
来势刁钻狠辣。林璃将飞刀丢掉,冷笑一声,运起太清上决,身轻如燕,向一旁侧移。林流回身,照旧一指点向刺客后脑勺。
刺客犹疑,收剑弯腰,不顾内力反噬,强行一个前滚,细剑再度刺出!
林璃挑眉,一拳,出。
刺客面对这一指一拳,大约知道无力回天,拼尽全力将剑抛出,逼的林璃不得不回身自救,而林流的一指也点破了刺客的脑袋,脑浆迸裂。
“有点恶心。”林璃面色苍白,闭上眼不去看四处横流的脑浆,将那细剑丢掉,浑浑噩噩地就想摸到浴室里去。
“停住。”林流拉住她,不顾身上脏污,“你总要看看的。”
少女一怔,慢慢转身过来,眼眸紧紧盯着林流,见他神色坚定,才一点一点的将目光挪向尸体。
“呕!”
林璃感觉自己方才吃过的饭都白吃了,吐了一地的脏物。林流拍着她的背,就像先前她安慰他那般,安慰着林璃:“没事的,别怕。”他的安慰似乎有了效果,林璃渐渐的不再呕吐,直起腰来,摆摆手示意不需要搀扶。
“走吧,去洗洗。”她道,转身进了浴室。好像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林流回头看着尸体,看着那人冰冷的面容,走过去,将他扔在了外面。
灵看见了他,有些惊讶:“这位……公子,为何在姑娘房中?”
林流面无表情:“护卫。”
“那这是……”灵看着死尸,眉头一皱,“又是一个?”
林流偏头看她,灵只是看着尸体喃喃,并不理会他。他也就移开了目光,转身回房:“处理掉。”
灵猛然抬头,涩然道:“好。”她转过身,脚步匆匆地去叫人。
林流将门关好,刚准备去浴室时,看见林璃只裹了一块棉布,马上垂下头:“小姐。”
林璃嗯了一声,走向床边躺下,翻了个身面朝里侧,道:“睡吧。”
林流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小姐看不见,便道:“我还是不睡了吧。”
沉默。
林璃道:“睡吧。我睡不着。”
林流听了,一怔,知道这个女子初次见血,心下叹气,便也躺进了床。
…………
“舅舅……”曹玄恭敬地垂首,递上一幅画,“还请舅舅帮忙。”
曹琛洛穿着一件玄色的官袍,只不过官袍上沾上了些许灰尘。他面露疲惫,眼神流转间却精光湛湛。
看来是赶路刚到。
他看了曹玄一眼,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哦?”
曹玄听舅舅的语气,似乎有所松动,抬头惊喜道:“请舅舅帮我找一个女子,她不日便会到达樊城。”
曹琛洛淡淡地垂眼,抿了一口茶,放下。他伸手:“拿来。”
曹玄忙不迭递上画,面带期盼。
那画安安静静地搁在几案上,用绢包裹得极好。
曹琛洛瞥了一眼,打开了画。
画上美人面容清淡,神色不嗔不怒,淡青色的云罗外裹着狐裘,此时正侧脸望向远方。
最重要的是她的肤色极白,隐隐透着琉璃的光泽。
他见过很多美人,那不过是人间美女。而这一个,可真是天上的玄女了!
曹琛洛细细打量,心下有了计较。他放下画,道:“这个么,是不难的。”
曹玄面色一喜。
“不过,”曹琛洛似笑非笑,“你可知罪!”
他面色一肃,一拍桌子。那桌子被拍得震颤,杯子竟然都碎裂开来。
曹玄被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下,脸上冷汗涔涔,结巴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曹琛洛冷笑:“还有胆子找美人?也不想想自己做了多少错事!”
曹玄后背湿透,不住地叩头,嘴里念念叨叨:“舅舅……舅舅救我……”
“曹家都被你连累透了!”曹琛洛恨恨,“不肖子孙!”
曹玄连声称是,用袖子擦掉额头的汗水,不敢辩驳。
“说吧,你贪了多少银子在关税上?”曹琛洛又恢复了那高深莫测的模样,只看着他笑。
笑得曹玄浑身一个激灵。他颤声道:“这、这个年关,总共是……六千一百二十四两银子……”
他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来已经彻底没了声息。
“哦,你也知道是这么多银子。”曹琛洛不怒反笑,“人家相爷一年的俸禄都没你赚的多啊?”
曹玄已经不敢说话了,低着头。
曹琛洛猛地起身,走到曹玄面前,喝道:“抬起头来!”
曹玄一吓,抬头看着舅舅。
“啪!”
一个耳光。
“长长记性!”曹琛洛呸了声,一甩袖子。
曹玄捂着脸,欣喜地哭了。舅舅还愿意管他,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曹家还没有放弃他啊!
他跪下来,拽着曹琛洛的官袍,哭着要他帮忙。
曹琛洛淡淡看了一眼曹玄,一脚踢开:“闭嘴。”
曹玄慌忙闭嘴,小眼睛里泪水还未止住。
“御史中丞月相如前几天上了折子弹劾你贪墨关税银两,导致两国邦交不和。”曹琛洛揉揉眉心,“御史么,向来听风就是雨,但是这次月家是铁了心要扳倒我们曹家,大理寺少卿奉皇命查账,果然给他查到了亏空。”
“小皇帝想拿军部开刀了。我们曹家不能败。”
说到这里,他又恨恨地看了一眼曹玄。“族中子弟尚在兢兢业业,不敢行差踏错,你倒好。”
曹玄赔笑道:“还有舅舅嘛……”
“你当我是什么人?”曹琛洛喝道,“我如今虽为参谋处处长,也不过一个虚职,军部里的几个老人都挂着闲职,从军中退下来了。如今不比当年,你再不分轻重,谁都保不了你。”
“舅舅,那这次……”曹玄唯唯诺诺。
“我已经上书了,圣上给你的处罚是罚俸一年,留职察看。”曹琛洛不想看他。要不是因为这个侄子握着边境贸易的重要经济,出了这么大的事,家族一定不会保他。
“谢谢,谢谢舅舅……”曹玄感激涕零,“这个美人就送给舅舅了……来人。”
从花厅外进来一个小厮,应了一声。
“……把我库房里的古玩拿来给舅舅,聊表心意。”
小厮打了个千,下去挑选了。
曹玄眉开眼笑:“舅舅,你好生坐着,侄子要重重的感谢你。”
曹琛洛笑着点头,心里盘算着银子,以及那个美人。
最近正缺钱……马上要过年了啊。
东华国的三品大员都要去皇宫里携家带眷的过年,又要好一通热闹了。
曹琛洛出神,想到了他的侄子,不由面色一暗:“你给我放聪明些,有些事能不能做,自己好好掂量。”
曹玄连声称是。
两人正说着话,小厮抱着一个莲纹瓶进来了。
“舅舅,你瞧。”曹玄得意洋洋,“这可是侄子我搜寻来的珍宝,珐琅彩莲纹瓶,这做工,这色彩,那可是顶好的。我花了大价钱呢,就等着孝敬舅舅。”
这一通马屁拍的曹琛洛极为舒服。他打量着这个瓶子,心里乐开了花。
这个曹琛洛,别的不好,专好古董,官员送礼送银子送黄金都不要,单单要古董,家里摆着珍宝阁,还在外面开了个古董铺子,要有想要走关系送礼的,买了他的古董才许接见。
对此,曹玄当然是赞一声高明。这揽钱揽得又快又高雅,皇帝都挑不出什么。
“莲纹……”曹琛洛喃喃,像是想到了什么,“风华双莲……”
曹玄本来眯着眼笑,一听这话,马上不笑了,睨了眼给一旁的小厮打眼色,让他们都退下,才对曹琛洛道:“舅舅,风华双莲失落好久了,许是找不回来了。”
曹琛洛长叹一声:“……唉……也罢。”他拍拍官袍上的灰尘,起身道,“我要回去了。这次来就是为了你那贪墨银子的事,事情办完就走。”
曹玄再三挽留,见留他不住,便好生准备了马车侍卫侍女等,确保舅舅在路途中过得舒心。
曹琛洛进了马车,车夫扬鞭驾马,轱辘着向着樊城而去。
………………
“小姐,起来了。”林流道。
“什么时辰了?”林璃迷迷糊糊,卷了被子翻身,困倦得很。
“不知。”
二流就是太老实了。林璃揉揉眼,唤道:“灵。”
灵早已候在门外,一听传唤立马进来道:“姑娘。”
林璃朦胧中还以为是玥林,刚想同她玩笑,突然想起来玥林被自己留在凉州,人猛地清醒,苦笑了一下,刚想下床,又想起自己没有衣服。
“给我准备两套衣服,一男一女。”她道。
“是。”灵恭敬道,在关门的那一刻笑道,“姑娘能睡呢,都午时了。”
“什么!”林璃惊道。昨晚噩梦连连,那脑浆炸裂的人在眼前晃啊晃,搅得她不得安生,过了好久才撑不住合了眼睡去了。没想到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午时了。
“那就再准备午饭吧。”林璃道。灵点头表示知晓,立刻下去准备了。
林流不想吃米饭,他似乎想开口让小姐收回成命,终究没有说,低着头站在一旁。
林璃睡不着了,看着林流又想打趣他,因笑道:“昨晚睡得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