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某公交站台，孔如斯像往常一样，拖着一具疲惫不堪的身躯，瘫在电线杆上死守班车的到来。

    今天是他入职第四十九天了，所谓七七四十九，也就是说他已经在这个名为“谷德”的互联网公司，做了七周的销售了。销售是一个神奇的行业，有出人头地的契机，也有碌碌无为的可能。有卧薪尝胆的坚持，有长歌当哭的隐忍，也有一穷二白的凄楚。二八原则不只存在公司里，也存在于行业中。也就是说，只有那百分之二十的佼佼者，才能在日复一日的销售工作中超脱自己，完成质的进化。

    今天又跑了五家客户，张总那边这个月应该可以逼下单，王经理的话，还要再去几次，刘姐那里，唉，彻底没戏了。孔如斯默默盘算着，已经到月末了，再这样下去下个月又要吃土了。

    正想着，却看见四十二路班车已经准确无误地停在了站台处，所扬洒的几分尘土却也仿佛带着对家的微醺的眷恋。可惜一切的美好在孔如斯迈步的瞬间，消失殆尽。但见一略施粉黛的女子，拄着一只拐杖，年纪在六九芳龄上下，以远远超越了这个年龄的体魄与速度，一路冲杀过来。候车人自觉地让开一条绿色通道，无他，这五十多岁的壮年老人，惹不起，惹不起。有道是车来时节老太飞，路上行人皆断魂，借问车座何处有，牧童大喊想得美。

    果然又是站着，一如既往地站着，孔如斯百无聊赖地微闭双眼小憩，只是瘫的电线杆子换成了自己的右手手臂。不远处同样站着一个年轻姑娘，略显瘦削的天蓝色外套搭着条简单的牛仔裤，单马尾随着车身颠簸而俏皮的晃来晃去。这个姑娘孔如斯每天下班都可以在同一班车上看到，时间久了，好像成为一种精神上的寄托，每每看到，便觉得一天的劳累得以舒缓，紧绷的四肢得以舒展。

    看着看着，孔如斯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姑娘弱小的身躯好像一直在往狭小的旁边空间缩去。孔如斯往反方向看去，原来是一个健壮的汉子，趁着车厢拥挤，紧紧贴在姑娘身侧，一直咸猪手已经搭在了姑娘的腰畔，并缓缓向上踱去，隐约可以看到壮汉的脸上，挂着淫荡而又得意的笑容，姑娘不敢声张的无言反抗看来更加激发了他猥亵的内心。

    眼看那只手马上就要触及姑娘的敏感区域，孔如斯再也无法“站视”不管。一把推开面前拥挤的人群，半个箭步便来到二人身边，一个巴掌就轻松拍掉了壮汉黏在姑娘腰上的手。壮汉一愣，怒喝道，

    “你丫找死吗？！”

    孔如斯看着眼前高了自己一个身位的壮汉，顿时知道了什么叫冲动使人鲁莽，但即便如此，他也丝毫没有后悔刚刚的做法。沉吟片刻，孔如斯还是直言道，

    “兄弟，你刚刚的做法，有点猥琐啊。”

    壮汉狞笑着放声说道，

    “哦，我刚刚做什么了？有谁看见了吗？”

    整个公交车上顿时鸦雀无声，壮汉更加得意，用手挨个指去，从戴着金丝边眼睛的青年，到大腹便便的中年，此刻极为默契的左右摇摆着头颅。壮汉又指向那娇小的姑娘，厉声问道，

    “你这小丫头呢，有没有看见什么啊？！”

    姑娘想必是害怕到了极点，带着哭腔连连说了几句没有。

    孔如斯的脸色渐沉，这样一来反倒变成了自己无事生非，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就在孔如斯心中感慨之际，沉寂的车中突然传来一阵天籁之音，

    “我看见了，你这孩子刚刚猥亵我老太婆来着。”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还忙着摇头的众乘客此刻却好像被一团大火燃出了斗志，纷纷喊到，

    “对，对，我们都看到了！”

    壮汉面如猪肝，此情此景，多说也无益，对着孔如斯撂下一句“给老子等着”的狠话，便急匆匆的在最近的站台夺路而下。

    孔如斯走向刚刚的声源，定睛一看，靠，竟然是之前的旋风六九芳龄大妈，看来上帝给你造了一扇恶的窗，很大几率再给你开一扇善的门。无论如何，孔如斯还是郑重的给大妈鞠了个躬，“谢谢您！”

    大妈笑呵呵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两人于是扯七扯八地开始闲聊起来。秒的是，每每有人到站下车，都会笑咪咪地提前跑到孔如斯身旁，竖起大拇指来。尤其是那个姑娘，红着脸走过来，先是说了句对不起，又说了句谢谢。

    孔如斯有点懵，是她说错了还是自己听岔了？旋风大妈看着孔如斯纠结的五官，忍不住说道，

    “你这个傻孩子呀，她谢谢你不用多说，跟你道歉是因为刚刚没能勇敢站出来指证啊。大妈为什么刚刚要说那个流氓猥亵的是我，也是看出来那小姑娘实在太过胆小害羞，所以才把这桩烂事担下来了。对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孔如斯嗫嚅道，

    “孔如斯，我老爹希望我能像孔老夫子一样，做个品格端正的人”

    大妈掩面噗哧而笑，

    “我老太婆年纪虽大，心态可年轻的很，我记得看过的小说里，好像有句话很出名吧。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是恐怖如斯。我怎么觉得你这名字有点羞耻呢”

    孔如斯无言以对，恰好此时公交到站，急忙三两步跑下车门，

    “大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