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杜岩每天都会去黑婆那里一会,而爹妈问起,自有黑婆教的一套说辞。
最后一日,黑婆送了杜岩一颗珠子,做工很精致,外层透明,里面包着一颗红色的小珠子。
杜岩觉得熟悉,但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恍惚间自己右手闪了道光,消失不见。
杜岩以为自己眼花,但这细节被黑婆捕捉到眼里,黑婆眼里满是喜色。
杜岩手里玩着那颗珠子,嘴里说,“这玻璃球真好看。”
黑婆一听差点气的吐血,苦着脸说:“小祖宗,这可不是玻璃球啊,这是琥珀珠!”
“琥珀珠”,杜岩嘴里叨咕着这三个字,又问黑婆:“不是玻璃球啊?”
黑婆不禁翻了个白眼,对杜岩讲:“里面呢,是很久很久以前神族的血。”
一听到血,杜岩吓得一惊,差点把琥珀珠扔了。黑婆赶忙伸手接过,嘴里喊着:“你可轻点啊,这世上就这么一颗,珍贵的很。”
杜岩不好意思地咧着嘴,又接话,“和我的血一样?”
听到杜岩提这个,黑婆神色缓了缓,点了点头,看着杜岩,说:“这是无比珍贵的法宝,但等你长大了才能用。现在呢,你要好好保存,也不可以给别人看。”
杜岩点头,虽然最近接连发生怪事,但他始终对黑婆深信不疑。
还想说什么,黑婆脸上露出困意,说:“你回去吧,以后都会懂的。”
见黑婆如此,也不好再叨扰,想着时日还多,便起身回家,等到了门口,发觉黑婆今天怪怪的,却未曾想,黑婆在门口朝着杜岩走的方向,站了许久,脸上挂着两行长泪。
清九后来想起那时候,后悔自己既然心有诧异,为什么就没有转身回去看看再走,不然也不会留下那么多的遗憾。
黑婆消失了。
怎么走的,去了哪里,都没人知道。
杜岩第一个发现的,房间里没少一样东西,墙上原来有一幅老旧的山水画,现在画上只有八个字:
神巫血转,蛟龙元传。
杜岩没看懂,心里便牢牢记住,心里直觉肯定和黑婆消失有关。
村里人对黑婆消失的事纷说不一,有人说黑婆去远方求道,有人说黑婆修仙飞走,有人说泄密太多被阎王叫走。
但总归念的都是黑婆所做的好事。
人都是这样,等到来不及了,才想着去珍惜。
虽仍是害怕,村里还是出了几个人料理黑婆的事,倒也简单,收拾收拾房间,挂了把锁,就完了。
杜岩没和任何人讲黑婆的事,但他总觉黑婆没死,毕竟没见到尸体。而且再悲伤也没用,黑婆也回不来。黑婆曾对杜岩说,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地活着。
时间一长,心里的难受劲就过了,一眨眼,冬天就到了。
东北深山里山清水秀,虽然生活条件比不上外面繁华都市,可靠山吃山,也算是一块福地。
现在国家管的严,不许自制猎器,也就没了专门靠打猎为生的猎户,倒是很多人家冬天没什么活计可忙后,上山下个兔子套,抓几只野鸡,就当打打牙祭了。
下了场大雪后,二叔带着杜岩上山去玩。杜岩年纪小,胆子不大,从不敢一个人上山去,有些小动物还不敢碰。有些小孩子问他怕什么,他说怕被咬被挠。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全村人都知道了,有些大人看到杜岩还拿这回事逗他。
黑婆以前也知道,但不以为然,上次杜岩遇到狐狸灰蛇之后黑婆对杜岩说:婆婆知道你不是胆小,心存善良是好事,总归有福报的。但万物都有良恶,善用的不当,便成全了恶,糊涂的善,太过便是孽啊。“
不大一会儿功夫二叔就抓了只野鸡。
野鸡身子重,在厚厚的积雪上找不到好的借力点,笨重飞不起来,人只要再后面追一会儿,把野鸡追的筋疲力尽了再后面一抓就能抓到。
母野鸡炖汤大补,里面放点晒干的松蘑,一家炖了,满村飘香,再来两盅温好的烧酒,往烧的滚烫的热炕头一坐,倒也是山里人自得其乐的一种享受。
二叔想着今晚的晚饭,心里就激动够呛,越发想更丰盛些,看着一无所获的杜岩,本来就是带这个侄子出来玩的,也没指着真能抓到。
二叔便对杜岩说:”你再找找看,最好咱俩再抓只兔子回去。“杜岩点头说好。
冬天里捉兔子也是件好玩的事,兔子一蹦达一蹦达地出来觅食,就会在雪地上留下一排排脚印。
大雪封山,顺着脚印特容易就能找到兔子窝,然后看兔子洞大小,一掏准一窝,最好戴手套进去掏,老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啊。
兔子脚印比较好发现,杜岩顺着一排脚印就找到个兔子窝,洞口看起来不小,里面肯定是肥兔子,想回去叫二叔过来,又怕兔子趁机跑了,就在原地喊了几声二叔,发现二叔没回应,不知道是不是走得远没听见,杜岩咬咬牙给自己壮壮胆子,准备自己动手。
杜岩心里突突的就把手往兔子洞里面伸,刚碰到洞口,一块雪掉下来吓得他一激灵,手就缩了回来,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洞口,保险起见,把穿着厚重的大棉鞋伸进去,先用脚探探情况。反正鞋厚不怕咬。
这一探不要紧啊,刚伸进去就感觉自己裤腿被什么东西拽住了,洞口周围的雪也往里塌,洞口一大,杜岩就掉了进去。
杜岩掉进去后还惊魂未定地没反应过来,一股骚味就直往鼻子里涌,而且后背发凉,只感觉有什么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站起来一转身,好家伙,一只和杜岩差不多高的的兔子眼睛冒着寒光,呲着尖牙瞪着自己。
杜岩吓得差点又坐地上,那兔子长得吓人,弓不仅高大,那两颗大门牙也大得瘆人。
本来杜岩就吓够呛,这兔子忽然叫了一声,杜岩彻底就腿软了,心里想着平时也没听过家里养的兔子会叫啊。
那只成精的大兔子呲着牙和杜岩对峙着,想扑上去但隐约又嗅到了和凡人不一样的味道,犹豫着没敢上前。
杜岩原本呆在那儿,等回过神来,心里开始盘算着如何脱险,顺手在旁边捡了根木棒。
大兔子看杜岩有所动作,张着大嘴对他吼了几声,也不敢往前一步。
但兔妖的这几声嚎叫够吓人,杜岩刚回复了一点胆子,这回又被吓跑了。
杜岩腿直哆嗦,想哭又不敢哭,大声叫二叔来救命就更不敢了。
大兔子看杜岩害怕心里越发得意,慢慢靠近过来,乘杜岩不注意张嘴獠牙地就跳起扑过来。
杜岩心里直觉死定了,吓得闭紧双眼,两只手在前面乱舞,也不管有没有用。
一阵钻心的疼,杜岩感觉到被针扎到一样,胡乱打在那大兔子的毛上,但这时候也顾不得叫喊。
倒是那大兔子被打到嗷地惨叫了一声,略带恐惧地退后几步,再不敢扑过来,张嘴说了句人话:“今儿见鬼,遇到茬子了啊!”
想来是自己的手发挥了神力,杜岩喜从心来,但大兔子开口说人话,越发感到这洞里阴森森地,身上汗毛都立了起来。
也再不敢松心,杜岩警惕着大兔子的动静,因有了手上神力,胆子大了几分,直起身去捡刚才被吓得扔掉的棍子。
杜岩突然站起来的动作,这回吓了兔妖一跳,以为杜岩要拿手继续打他,反过来躲着杜岩绕圈圈。
杜岩心想“你也不过纸老虎,我可不能让你看出来我害怕。”找准空隙,举起棍子就闷头盖脸地朝大兔子一顿凿,把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宣泄出来,什么也顾不上,心里就一个念头,我要是停手,估计就没命出去了。
一直打,一直打,直到杜岩感觉大兔子没了招架之力,这才停手。
杜岩把自己累够呛,喘着粗气看兔妖,发现它只有进气,看不到出气,眼里满是惊恐之色,浑身没几块是好的。
场面有点血腥,杜岩现在心生不忍,觉得自己罪过,便起了善念,打算放它一马。
想起二叔还在外面,杜岩转身朝外走去,不想再管这兔妖,哪料到这兔妖这到了这份上还不肯罢休,用了最后的气力从后面跃起,朝着杜岩的手便扑咬过来。
杜岩感到后面一阵寒风,心道不好,潜意识拿手里的棍子往后一挡,没曾想用力过猛,那兔妖竟被这一下打的七窍流血,躺地上一命呜呼。
这次兔妖真的一动不动的在那躺尸,杜岩惊魂未定,上前拿棍子捅了捅兔妖,发现确实死了。
杜岩这才放心回过神来,拍拍胸脯直说好险。
“小哥儿”,突然背后忽然冒出一句人话,那声音苍老又带着几分慈祥。
杜岩被吓得一哆嗦,摆好架势回头打算迎敌。
扭过身一看,是另外一只兔子,通体白色,不像刚才那只兔妖高大凶狠,小了不少,而且浑身透着祥和之气,让杜岩感觉不到半点恶意。
这只兔子看杜岩这架势,忙说:“小哥别怕,我不是妖怪,没恶意。”
杜岩没敢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反问它:“那你是老神仙?”
老兔子脸一红,“老神仙不敢当,倒是有一些凡世的人拜我,他们叫我兔仙。”
老兔子没说完,杜岩听它说自己是兔仙,立马双手合十,像大人在庙里拜菩萨似的要拜老兔子,嘴上还喊声,“老神仙。”
那老兔子吓得胡子抖了三抖,赶紧扶住杜岩,嘴里忙说:“使不得,折煞老朽了,老兔子受不起你这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