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崖母女

作者:半痴半癫几近疯 | 发布时间:2018-08-08 14:48 |字数:2691

    黑咕隆咚的天空层呀层叠呀叠都是厚厚黑云,犹如座座大山挤呀挤垒在一起,死寂沉沉低垂在房顶上,仿若举手就能触摸得到。

    大街上有一阵没一阵得刮着阴瑟瑟怪风,卷起地面无数落叶翻腾而去。

    门窗都关了,街上不见半个身影,就连小狗小猫小鸡小鸭也不叫了,平常这些小贱货最让人讨厌,如今也知道怕死了,都卷着身子躲在窝里。

    放目无人,沉寂得如同末日来临,偶尔听见咯吱声从门臼下发出,少年不时向声音的方向回头张望,双脚丝毫不敢停顿,挎着流星大步飞快径直前走,迥然俊秀的脸上冷汗淋淋,有一抹没一抹的流呀流,沾湿胸前大片白色衣襟。

    少年心里再明白不过,是女妖头现身的前兆,她杀从来没有留过半个活口,能杀的她都会杀掉,能两个她绝不会杀一个,世上有眼睛的人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没眼睛的更不知道,因为能见到她的人通通死光了。有人说她是妖精,有人说她是魔鬼,还有人说她是疯癫的道姑神婆,在少年心里,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不是什么善良一类。

    跑呀跑,少年望着家乡就在前方,悸动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比喻,恨不得此时此刻长一对比翳鸟还大的翅膀,那个才叫爽呀爽。

    衣襟划空时带出的猎猎风声响在身后,不用回头傻瓜都知道身后有人,少年脸上的嫩肉开始拧毛巾一样拧呀拧,苦涩的表情将他内心所有的恐惧都“拧”出来,秀气的身姿颤扶般扶呀扶不住。

    身后是女妖头无疑,他如此年轻就要不明不白把命丢呀丢,冤不冤不能比他更冤,虽然天天都有人在不停的死呀死,但他自觉是一代天骄啊,如此不明不白含冤而去,怎么不让人为他扼腕叹呀叹呢?

    窈冥的天空如同被泼过墨水的太素,其实是大白天却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来。

    “爷爷,爷爷开门啊。”少年两手不停在门环上猛拍,身后已经可以看见有个黑影落下,他急急忙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过路先生给他的灵符,转身就对着黑影照去,眼睛也不敢睁开,两手颤巍巍举着。

    有风吹来,卷着四溢的花香往他鼻孔送进,忽然觉得浑身飘飘欲仙好想睡觉,婉茹睡着了再不愿意醒来。

    睡就睡,谁怕谁,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风声从耳边呼呼吹过,身子一沉一重间心里明白已经落在了女妖头手里,她可是见人杀人的妖精,知道这次必死无疑,想到这里时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很多,今世死了,不是还有来世?

    不知不觉中睁开眼睛,果然是落在了女妖头手里,山洞里四下空空荡荡,洞墙上挂着几长风干的人皮,用树枝交叉撑开,皮肤已经蜡的黄呀黄,看着他冷汗冒呀冒。

    人皮上还挂着几个人头,和着发丝同样也被风干,眼珠与舌头不知去向,那死得悲惨的模样瞧着让人作呕。

    呕就呕,少年呕了一地,昨天的前天的今天的通通都呕口了出来,似乎呕过之后要舒畅许多。

    “想我今天才十岁,一代天骄的我就要命送在黑幽幽的山洞里,枉费了我浑身盖世才华。”

    呸,你有个吊的才华,如果真的有才华,那么多僻静小路不走,偏偏要从那狗啊猫啊、鸡啊鸭成堆的小镇穿过,弄如今这般困境,多半这条命也是丢了。

    少年想了一阵,洞口脚步声缓缓走进,细听之下体态盈盈,是那女妖魔无疑。

    死就死,没有哪个人不死,虽然只是早死晚死,多活几年不过是多风流几年罢了,最后还是白骨一堆。

    话是这么说,其实我也想多风流几年,老天爷,你能不能不让我死?可怜我这全身多情似水没地方流啊!

    悲催……

    老天向来刍狗以万物惯了,怎么会可怜我这个穷小子呢?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让我这辈子死得这么冤呀冤,来世我一定要好好改呀改,求菩萨保佑我死的舒服些,不要像洞壁的人皮那样被风干做腊肉啊!

    “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少年祈福道。

    “臭小子,你在弄什么名堂?”女魔头抱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凶恶无比的眼神盯着少年手指看。

    少年祈福时双掌合十的样子被她看见,以为他在弄什么法术之类,要知道女魔头忌讳的就是这些装神弄鬼的道士神婆,整日闲着蛋疼,到处帖纸画符,骗吃骗喝不说,更古惑人心,将这世间说成魑魅魍魉、鬼鬼一边。

    “我没弄什么……”少年鼓起勇气来看她,登时两眼发呆,她眉目含烟仿佛有说不尽的柔情,依依柳眉好比浅浅一弯新月,脸上微微一抹桃红恰是春天的花朵,琼鼻挺直恰如那温润柔情的白玉,小小樱桃小嘴长在完美的下巴上,初一看还以为是仙女下凡,这样一个绝尘女子如何让人跟杀人女妖头联系在一起?

    对了,不美怎么叫妖精。

    望着微微有些滞愣,仿佛被眼前这个女妖精吃了半点不冤枉,死在她手里的哪些不明不把之人估摸着都是含笑而死。

    “看什么看,一副傻子像。”女妖头将小女孩放地上,在腰上摸出一把刀子,望着少年走去。

    “疼……”少年看着她手里的寒光濯濯的刀子,在自己手腕割了一道深口,那红红得鲜血丛刀口里不停汩呀汩、如同那溪水潺呀潺的流淌。

    小女孩约莫四五岁,望着少年手臂从刀口迸溅的鲜血,眼睛也亮了,嘻嘻一笑,扑过来抱着少年手臂大口吸吮着,咕噜咕噜,吃着眼睛都睁大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力吸,伤口已经很大了,跟河流一样汹涌,你还这么用力吸?哎呀,好残忍啊,小小年纪就吃人血,长大了不要吃肉。对了,原来她是小妖精……

    少年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母子二人,身无二两肉,自己本身就缺血,还要放血给她吃,惨啊惨,这会真死定。

    不过时、小女孩吃得很饱很饱,望着少年打了饱嗝,嘻嘻一笑,瘆得少年头皮发麻。

    不带么欺负人的吧?吃我的血还望着我笑?

    “你叫什么名字?”女妖头抱起小女孩,用手揩去她嘴边少许血迹。

    死死捂住伤口不再让自己金贵的血多留半点,抬头望她,满脸无辜:“我叫二狗。”

    “哼,果然是狗,脏兮兮的,估计你身上的血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女妖头双眸在他身上刘盼,一件破旧发黄的衣裳不知道穿了多少天,瞧着着实让人撞眼,若不是看他是个童子的份上,估计女妖头都看不中他身上的血,一脸厌恶朝他望了几眼:“你喜欢吃什么,尽管都说出来,只要这世间有的,老娘都能跟你弄来?”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居然还要给自己饭吃,死前能好好的吃一顿,那也是件满足的事情,能满足一件是一件。说起吃的,自己没吃过的好东西可多得去了,自小被爷爷带大,可还是被爷爷他捡来的,虽然平常爷爷对他无微不至,可毕竟爷爷年老多病,只能靠卖些腿脚换些小钱,勉强爷孙二人没有饿死,既然最后一餐,不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吃个遍,少年是死了也不能甘心的。自己喊得出名字的好菜不过寥寥四五样,那就都叫上。

    “黄瓜炒肉、油闷茄子、爆炒花生、煎豆腐……还有还有……”抓抓脑袋深思过去所吃过的好菜,好像一时也记不起来了,已经有四样自己最喜欢吃的菜了,满足了。

    “没有了,就这四样。”

    “白痴。”女妖头狠狠瞪了二狗一眼,不晓得有多嫌弃他。

    “我去去就来,这洞山崖间,你不要指望逃跑,除非你生了翅膀,否则把你摔成肉酱。”女妖头向洞外走去,听见衣裙在空中风声鼔荡,少年知道她走远了,心里顿时踏实许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望着已经不流血的伤口,身子冰冷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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