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踌躇半晌才抬手推门,门开了屋里的人并没有回头,着一袭宽大的黑袍负手立于案前,屋里烛台上的烛火明明灭灭,屋外残光已逝,只余呼啸的风和寒凉的夜色。
“愣在哪儿作甚?边塞寒凉,夜里更胜,还不快些进屋暖暖。”萧允寰回身望着我,眼含笑意。我死死的盯着他不作声,不由得连呼吸都变轻了些。
“卿何以这般看着我?”萧允寰声音低哑,眼中笑意未收。
我一步步走向萧允瞏,待走近些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尽是病态,笼在黑袍下的身体似乎也比以往更消瘦了些。
“未得王爷应允就私出王府,还望王爷恕罪。”我款款福身行了一礼,只是此时穿着书生装却行着妇人的礼着实有些不伦不类了。
“那卿为何私出王府?又为何千里迢迢远来着凄凉之地?”萧允寰问道,虽说是问但他的脸上却是一丝疑色也无,就连初初见我时他脸上也无一丝惊异之色,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王爷不知?”我不答反问。
“我不知。”他摇摇头,依旧波澜不兴。
“我于六日前见了一人,他道是受王爷所托送书信与我,信上内容便是让我来此。”我在炉火旁坐下道。
“哦,竟是如此啊!”他似叹非叹,移步书案后执笔,应是在写信了。
“我虽觉有些蹊跷,但到底不敢博上一博,只得亲自前来,且家弟也来了边关,已是久无音信。”身上寒意渐退,暖意逐渐蔓延。
“原是这般,但今日已晚,待明日我再帮你寻寻。”萧允寰如是道,手中的笔也未停下。
“王爷知此事为何人所为?”身上已暖,见萧允寰信已写好折好我才起身渡步至他身侧。
“前几日君溪修书与我,道朝中不甚太平,太子与弋阳王虽未明争,暗斗却是不少,此事应是太子所为,只是不知为何要诱你来此。” 萧允寰若有所思道。
“看来王爷同君侍郎私交甚好?”我盯着萧允寰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你也知道君侍郎?”萧允寰不答反问,轻巧的又将问题抛了回来。
“君侍郎才华誉满京都谁人不知?”我同这位年纪轻轻就居侍郎之位的君侍郎虽未见过,名字却是如雷贯耳。
“哦,誉满京都?我怎地不曾听过?都说了些什么?”萧允寰把那个‘哦’的调子拉的许长,字里行间都是意味深长耐人琢磨的意味。
“你久驻边关自是未听过。”我说完复又补充道:"都道君侍郎风度翩翩,才华冠绝,为人温文尔雅,乃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婿。"
萧允寰大笑,似是愉悦的很,笑罢又道:“他纵然是才华绝顶风度翩翩且又温文尔雅,可这与他是不是好夫婿有什么干系?”
“这,我就不知了。”我摇头笑笑。
“你奔波数日,还是早些歇着吧,我去着人抬些水来,你先洗洗灰尘,夜里就先歇在这。”萧允寰说话间拿着封好的信笺举步出了门。
我等了片刻就有人抬了水进来,掩好门窗草草洗过直至我闭眼安睡萧允寰也未回来,连日奔波,夜里洗澡时又受了凉,早起时头晕眼花才觉自己是染了风寒,床另一半依旧是冰凉的,也不知是萧允寰起的太早,还是彻夜未归。
我捏了捏疼的似要裂开的头,起身穿好衣衫,又摇摇晃晃的出门打了水欲回屋洗漱,怎奈身子着实不争气的很,将将到门外时腿脚一软摔了下去,盆里的水尽数泼到了我身上。
“可摔疼了?”不知何时回屋的萧允寰闻声开门,话间已大步走到了我面前。
“你且先回过身去,待我先回屋去换身衣裳。”此时衣衫尽湿,怎是一个狼狈了得,着实是失态的很。
“你我是夫妻,无那般多的计较。”萧允寰俯身欲要将我打横抱起。
“且还是让我自己走吧,莫要再牵动了伤口。”我拦下萧允寰伸过来的双手。
“卿怎知我身上有伤?”萧允寰直直的望着我的眼,目光像潭幽静的水,波澜不惊也探不出其中的内容。
“我昨日匍一进屋便发现了,你脸色那样差我如何瞧不出来?只是你不说,我也就未多问罢了。”
“说不定我只是染了风寒呢?”他避开我拦他的双手直接将我抱了起来,直至屋内火炉旁才将我放下。
“王爷未鼻塞声嘶,也未咳嗽发热,或是精神恍惚。”我这会浑身软绵无力,便是说句话也觉气力不足,是以停顿了片刻我才又接着道: “如我这般的才是染了风寒,还劳王爷去与我抓两副祛寒的药来。
“卿果真是玲珑剔透心,观察的如此入微。”萧允寰闻言抬手在我额上搭了片刻才收回手。
“王爷夸人也夸的这般言不由衷,让人如何当得了真。”我未看他,只是同他闲话家常一般道。
“你且先去将湿衣换下,待我去与你把药煎来,莫要再严重了。”萧允寰说完就又出门了。
萧允寰并未信任与我,就如我也未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一般,我是他的妻也是谢家女儿,谢家是已经故去的端慈皇后的母家,我的父亲安定候亦是太子萧俞晴的舅父,我此次来此的那纸书信恐是又与太子有关,如此桩桩件件的牵扯着,他不信我倒实属正常。
炉火旺盛,屋里屋外的温度不可同语,换了湿衣,反倒是愈发的迷糊了,未候回萧允寰我就又迷糊睡了过去。却也睡得不安稳,尽做着些杂乱无章的梦,醒后却是又回想不起了,只依稀记得梦中有我同萧允寰大婚时的场景,梦境辗转好像又看见了萧允寰于战场上策马奋战的模样,还有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我都记不得了,如此半梦半醒的睡到了第二日我才算是彻底醒过来。
我醒时萧允寰手里握着本书正悠悠翻着,墨发未冠,薄唇轻抿,案上茶烟袅袅,看起来颇为闲适,约莫是听到了响动,他抬头向我看来,见我已醒遂放下书倒了杯水朝我信步而来。
“先用些饭食,等会再喝药可好?”萧允寰说着将我扶起又将茶杯举到我的唇边,我微微启唇,浅抿了一口,水温适宜,想来该是提前晾着备下的。
“嗯。”我点了点头恹恹的应了一声才发觉嗓子干哑的厉害。
“稍坐会儿,我去给你取吃食。”萧允寰扶着我坐好这才转身离开,开门时只开了窄窄的一道,待一出门就速速的关上了门。
虽萧允寰速度极快,但还是有几片雪花飘了进来,落在地上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