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如重枣的老者看着陆仁杰眼珠骨碌碌的转动,知道他已无大碍,于是收掌站起来,径自向后走去,也不跟陆仁杰说话。陆仁杰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大船的船头甲板上,大船中间三桅三帐,后面是船楼,倒与网上报道过的“南海一号”沉船有几分相似。叭嘎!呸,怎么学起岛国的鬼子了?草!这不正是将自己小船撞沉的大船吗?陆仁杰不由勃然大怒。
这时有一名青衣小帽的老人向他走过来,老人面带微笑的道:“这位小哥,我家主人有请。”说完举手作邀请状。陆仁杰正在气头,管你什么主人请,他一咕碌爬起来,再次打量身处的这一条大船,心中大为鄙视,败家!好大一条全木制私家游轮,败家的土豪,不过我喜欢!
这些人的衣着打扮,怎么看怎么像电视上那林平之家的镖师和趟子手。船头上飘荡着一面旗帜,旗帜中用黄色丝线绣着一头雄狮盘据于嵩山之巅,仰天啸日,神态威猛,旗子随风招展,显得雄狮更奕奕若生。雄狮头顶有一轮红日,日中绣着一个林字。旗帜后面则绣着斗大一个“镖”字,银钩铁划,刚劲非凡。难道……莫非……这里才是福威镖局?陆仁杰怀着满肚子的疑问,跟着那老人家走到大船后面的一个舱室,老人家在门口站定,示意他自己进去,陆仁杰也不介意,抬脚就进了舱室。
这船仓的布置古色古香,似乎还相当的华贵,全套酸枝红木家私,整块黄花梨木雕成的茶几,茶几上是一些精致的骨瓷茶具,看样子比之景德镇的瓷器还要精美。只是四壁挂了一些锋利的刀剑之类的工具,让人感觉有点古怪。舱室正中坐着一名年轻的男子——脸如敷粉的绝色美男子,正对他微笑。之所以用绝色二字,是因为这位男青年确实当得起。细柳眉,丹凤眼,唇如绛点,眸如晨星,手拿一把白色小扇,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衫,坐在那里说不出来的俊俏味道,绝对比哥哥张国荣还有好看。莫非……难道……这位兄弟就是传说中的林平之?自己借体重生弄错了对象,就如天蓬元帅错投猪胎成了猪八戒?而坐在他旁边的正是那位面如重枣的老者,也在上下的打量着他。
显然两人就是船上主事之人,陆仁杰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福威镖局的林平之这小子,气恼道:“某家正在江上泛舟高歌,两位是何人,因何放纵家奴,驾船撞沉我的一叶孤舟?”美少年俊雅的玉脸原本还挂着一丝微笑,此时陡闻陆仁杰率先发难责怪自已,脸上不由的闪过一丝怒气,霍声站起来,愠言道:“尊驾何以口出狂言?”红面老者拉了一下美少年的手示意他少安毋躁,站起来拱拱手道:“这位小兄弟,想来个中必有误会,我们绝不会无缘无故驾船撞人,相反公子的性命还是老夫亲自下水所救,老夫并无挟恩要胁之意,只是让公子明白,我们绝非歹人。”
美少年悻悻坐下,蓦然想起出门前父亲执着自已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江湖上的事,名头占了两成,功夫占了两成,余下的六成,却要靠黑白两道的朋友们赏脸了。你想,我们镖局的镖行走南六北七十三省,倘若每一趟都得跟人家厮杀较量,哪有这许多性命去拚?江湖走镖,第一须得人头熟,手面宽,这‘交情’二字,倒比真刀真枪的功夫还要紧些。”思虑及此,美少年暗中轻轻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换上笑面道:“想来是兄台有所误会了,刚才兄台独驾小船在江中乱窜,我们多次示警,兄台依然不管不顾的撞上我们的大船。若非兄台不谙水性,沉入江中,需要我们大总管求起,小弟还以为是来了独行大盗要劫我们的镖!”说到后面已有戏谑之意。
陆仁杰嘿嘿干笑两声,掩饰心中的窘态,看来真的是误会,拱手道:“请恕在下刚才语言多有得罪之处。”美少年风轻云淡的一笑,表示将这事就此揭过去,招手示意他坐下。微微一笑说道:“不知道这位兄台是何方人士,因何事如此急燥,以至险些酿成大祸?”声音清脆动听。
陆仁杰老实相告:“实不相瞒,在下无故被人追杀,逃亡中不小心撞上贵镖局的大船。”
美少年与红面老者对视一眼,也不问他被追杀缘由,仇敌在何处,微笑道:“想来兄台也是累了,不妨随小弟到后仓共进午膳,然后早作休息。”
陆仁杰看看门外天色,正是中午时分,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也确是饥火中烧,于是点点头道:“那就捞扰两位啦。”
美少年起身在前带路,陆仁杰紧随其后来到后仓饭厅。餐桌上早已摆好五菜一汤,清蒸芦鱼,红烧狮子头,酱爆猪肚,油浸腊鸭还有一道青菜,颇为丰富的午餐。三人分宾主坐下,并无其他人作陪。想来镖师,趟子手自有其他用膳的地方。
美少年与红面老者各只吃了一碗米饭半条芦鱼就停著不动。陆仁杰初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后来见主人家吃饱了,而且自已确是饥肠碌碌,说了一声我不客气啦,就全力开动,风卷残云般将桌上五道菜吃光,还意犹未尽的将一盘汤水喝了大半。这味道确是不错!不由暗中对船上这一顿免费午餐点了个赞。
美少年虽然出身富贵,但尽日与干苦力的趟子手,马夫相处,狼吞虎咽的人见得多了,也毫不以为忤。待陆仁杰汤饱饭足后,笑问:“水上行舟,菜式简陋,还合兄台胃口否?”
陆仁杰坚起拇指表示饭菜可口,他忽然问道:“请恕在下冒昧相问,小兄弟可是林平之?”美少年脸上露出古怪神色,反问道:“兄台何以认为我叫林平之?”
陆仁杰无法从对方的表情中猜测是或者不是林平之,于是解释道:“是这样的,在下受朋友所托,有一句话要带给一个叫林平之的人。实不相瞒我确是没见过林平之,听我朋友说林平之长得俊美异常,家里又是开镖局的,在下见贵局主事之人姓林,故有此一问。”
美少年笑道:“小弟姓林不假,却非林平之,我乃苏州林青侠。”
“林青霞?”陆仁杰吃了一惊,试探的问道。
“林青侠!”美少年肯定的回答道。
陆仁杰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上下打量确信对方是雄性,于是开口笑道:“小兄弟真的叫林青霞?说来好笑,在我们家乡有一个出了名的美女就叫林青霞!”美少年玉脸一红,急忙解释道:“想来兄台是听错了,我是青侠,侠义之侠,非晚霞之霞。”同时指指红面老者道:“此乃我们中原镖局的大总管林石峰,江湖中有名的内家高手,要不是他出手,只怕无法将你从江底救起来。”
嘿嘿,原来是自已想多了!陆仁杰自嘲一笑,然后急忙站起来表达救命之恩,林青侠拱手道:“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陆仁杰回一礼道:“免尊,在下姓陆,名仁杰。”古代绝大多数人都有表字,陆仁杰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便免去不提。
林青侠也当作不知道,再次拱手道:“原来是陆兄,久仰久仰!”
陆仁杰挠挠头,有点无语了,自已都不知道自已的身世来历,对方还说久仰,这少年为人处世确是老道,就差如雷灌耳之类的恭维说话了。
饭后自有下人上进来撤了午餐,三人又坐在一起,说了一会没营养的话,陆仁杰便接受对方安排在后仓休息的建议。临分手前,陆仁杰决定弄清楚两个大问题,于是腆着面道:“因为被仇家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请问现在我处身于何地,另外,今夕是何年?”
你说不清楚现在身处何地还说得过去,现在是哪一年都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傻?林青侠开始有点怀疑这个人值不值得结交。红面老者林石锋老于江湖如何不知道美少年的想法,他上前拍拍陆仁杰的肩膀,笑道:“请随老夫来,先安排好住处,老夫再说说目前的情况。”
中原镖局的待客之道确是无可厚非,独让陆仁杰占了右侧一间仓室,虽然小了点,但收拾得极为干净,不见异味。林石锋笑道:“现在是正德五年,天下还算承平,朝堂上的事,咱老百姓说不清楚。我们所处的航道是长江支流举水……”陆仁杰那里知道举水在什么位置,苦笑道:“三阳湖离这里有多远?”
林石锋笑道:“陆兄弟但请安心在船上休息,咱们正好顺路,明早可到三阳湖码头。”说完拱拱手说声告辞便离开了。
陆仁杰望着江心翻涌的江水,心底同样的心潮起伏,穿越基本上都是毫无征兆,来了才知道再也无法见到原来的人和事了。原来的父母再也无法膝前承欢,向上天轻声祷告:“爸爸,妈妈,儿子不孝,你们在未来保重了!”星目中流下两行热泪。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对待这具身体的父母,不要让两边的父母都伤心无助。
陆仁杰手握成拳向高天击去,大吼一声:“不为至强者不罢休!两个爸爸,两位妈妈,我要让你们都引以为骄傲!而不是空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