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疑心重,下令各地诸侯将一名子孙送至京城为质。许渊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长女佩玖三年前被帝亲自配婚于齐王宋明颢,次女则是年仅二八的许夭夭。帝对许渊的防心最甚,下旨加封许夭夭为璟和燕郡主,赐居临近西郊的芳华小苑。
“他不是你的结拜兄弟吗?为何一定要如此防着你!我们终年在此安分守己,替他保疆卫国,他宋玮呢?先夺去玖儿,今年再强行带走了夭儿!”向来温和的燕绥,此时因为两个女儿先后离开身边,也终于歇斯底里的表达着对陈朝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子的怨恨。
“夫人!”许渊听见燕绥直讳帝子的名字,由得一惊,“夭儿她只是入京做质”许渊无可奈何,他是最舍不得女儿的,但这些年,宋玮的确变了。
燕绥从窗子,望向长安城的方向,三年了,她不知道玖儿过得如何,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想家,更担心夭儿那副泼皮性子,在那座皇城中会惹出多少岔子。
许夭夭心中倒是对长安城有着满满的憧憬,早已听说,长安城是天下最威严繁华的地方,象征着大陈的荣耀。最重要的,是她终于来到有子言的长安城。
宋子言是帝子宋玮的弟弟,朔王宋珏之子。当年宋珏与许渊,血战柔然,柔然大败,宋珏战死。朝廷厚赏了朔王妃孟氏与宋珏嫡子以示安抚,却将宋子言与其母姜氏滞留在燕疆。幸好许渊与燕绥将他们母子二人收留,免了他们受燕疆冬日的苦寒饥饿。
宋子言在十五岁时,因父亲的嫡长子暴病,他才被朝廷记起,回到京城。他与许夭夭青梅竹马,是许夭夭自小就钟意的男孩子。
燕疆的牧民远远望见许夭夭的车马,皆扬起身子,向他们的小郡主笑着挥了挥手。
许夭夭挥开车帘,静静地望着燕疆一片祥和的乐土,不舍与难过,尽数溢上心头。她想,她四年后回来时,也一定会是如此。
此次远行,唯有霜月一人陪伴许夭夭,她武功了得,做事精明,又是与许夭夭一同长大,更像是姐妹。燕绥以为,有霜月在夭儿旁边,她放心许多。
十日的舟车劳顿,长安盛世印入眼帘,许夭夭伸着脑袋仔细端倪着京城的模样。
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街道两旁的店肆林立,茶坊,酒肆,当铺,作坊,应有尽有。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长安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他们要先去见一见帝子,宋玮。
明和宫是皇宫主殿,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象征着大陈的威严与荣耀。内设明和殿,大臣们早朝时汇聚于此。按照礼规,离明和宫两里处,即要下车步行以示对皇权的绝对臣服与尊崇。
许多侯门子弟乘车撵轿而下,望见镇北王府的车子姗姗来迟,无不低声碎语地议论。许夭夭是他们当中,唯一的女子,亦是出身最好,最获殊荣的一位。
面对众人的闲言,许夭夭不过是轻瞥过他们,便再没有人吱声。与其说是畏于镇北王府的势力,不如说是惊艳于许夭夭的惊鸿一瞥,骄傲与不屑,尽藏其中。
许夭夭一身青衣素裙,在发上别了一支琉璃钗。她听爹爹和娘亲嘱咐,切记不可穿她向来喜欢的鹅黄色或是明红色,那都是帝子的亡妻上官皇后最爱的颜色。最好是清丽些的,避一避帝对燕疆野心的猜忌。
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宋玮从后殿而入,所有人皆跪下参拜,不敢抬头一睹龙颜,唯有许夭夭,跪下身后直直望着龙椅上的人。
“你就是许渊的女儿?”宋珏发声,雄厚而夹杂一丝慈祥的意味,许渊与燕绥的孩子,即便是女儿,也不输半分英气。
“回陛下,正是臣女许夭夭。”许夭夭的回应中毫无畏惧之感,抬眸那刻,即便衣着再清丽,也掩不住她的不屈与气魄。
宋玮明显是露出一丝惊讶,意味深长地微笑着,与齐王妃许佩玖不同,这女孩,更能雕刻出许渊与燕绥的气节。且不提逆来顺受,该是更像乐清公主的性子,宁死不屈,睚眦必报。
这一笑,使得宋玮身侧的大内侍汪丛冷汗连连。
宋玮皆给了这些世子赏赐,作为小郡主的许夭夭的得的最多,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帝子赐许夭夭住的芳华小苑,临近西郊,与主街道的繁闹熙攘不同,安静的令人生畏。
芳华小苑外,青瓦阶,奇花异草令许夭夭很新奇,远观着,与方才见到的呆板刻意不同,没有哪些屋子是对称的,更显得灵气。
入内,顺着鹅卵石的羊肠小径一路分花拂柳,见四周亭台楼阁,柳丝垂落在小湖中映着清澈。不远处的假山怪石崚峋,淙淙小溪,倒是有趣的很。
“小郡主对这座小苑可还满意?臣等着去复议呢。”一旁俯身满面恭敬的是帝子身侧的大内侍汪丛,并非所有王侯子女皆有这项荣殊,由他带领。
“小苑精致秀丽,臣女不甚惶恐,还请汪公公替臣女答谢陛下。”说罢,许夭夭叫霜月拿出些金银,沉沉的一包递到汪丛手中。
“诶呦,这可折煞老奴了。”汪丛假模假势地推拒着,但很快就佞笑着揣进了袖中,“老臣一定将您的答谢带到。”
许夭夭将汪丛送走,回忆着母亲的嘱咐,这京城中与燕疆不同,处处都需要钱的,有心打点,总比他在帝子面前乱讲好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