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恐怕在二哥心中,咱们这点兄妹情分早就消磨得差不多了吧!”韩琦嗤之以鼻,闪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琦儿,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对我们有心结,不敢说我们无辜,只是我也好,少主也罢从未想过要伤你,很多事情不过是形势所逼,而更多事情则是无心之失。”殷伯离见状下意识又上前。
“恩,我都知道了!”韩琦见事情败露,哪有什么心情再与之纠缠,“更何况,少主行事,我这个做下属的有什么好置喙的?总是从命了,咱们都是江湖儿女,有的事做既已办了,时候也不必来假惺惺地表态了。”
“哎!算了,前面的事情,我跟你也扯不清楚,还是让少主自己跟你慢慢纠结,我知道你只是想查子虚阁在大都分堂舵头的下落,这个你也不必绕这么多弯路,少主早就吩咐我去查了,只是虽说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但还是没有什么名堂出来,所以就未告知你!”
“那就等殷堂主查出什么起色再通知在下吧!”韩琦已不愿再与殷伯离多言,挨着窗台,此房间应该是青楼最高的所在,大概有两三丈,夜既已深,已经宵禁,除了路上打更再无旁人,一个翻身跃了下去,就不见了踪迹。
“她还是对我不放心!”过了半响,一个人推门从外面进来,正是祁晛,也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
“少主,你也知道琦儿的性格,她定是知道你在此处,故意气你呢!”殷伯离看着韩琦去的方向略微失了神,又迅速回道。
“她这是疑心我要动子虚阁了!”祁晛坐在了刚刚韩琦所在的位置,自顾自斟自饮,“否则大可直接了当地问你,无需这样。至于其他,她也知道,用了你印鉴信物也是无用的!”
“这么多年,一点一滴,你如何待她姐弟,水滴石穿,是块石头也快焐热了,可是咱们这个琦儿啊!可是心狠得紧,一发狠先去青鹞军三年,再一发狠又在这江湖飘摇,就是不肯乖乖当她那个韩家大小姐,祁家少夫人,当真是心中没有你吗?”殷伯离索性装醉,将心中胸臆直抒。
“有也好,没有也罢,只是她的性命身家总是要与我祁家连在一起,这是她的宿命,管她是谁?”祁晛听了此话,心中不虞,闷闷地喝了几盅,把酒杯轻轻放下,悠哉离去时才道。
“此话有理!”殷伯离放肆大笑,“又岂止是她韩琦,你,我,韩勋均是与祁家一体而已……这该死的宿命啊!”说着复又叫上美娇娘美酒,放浪形骸。
韩勋在第二日一早就看到这饭堂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三个人,顿时惊奇不已。
“姐,你昨晚几时回的?我可等你到了半夜,也没见你?”韩勋首先的注意力自然在韩琦身上。
“昨晚下半夜,事情料理完了就回来了!”韩琦用调羹挖了点糖到豆浆,就着油条就啃,情绪没有任何变动。
“伯离哥今天也很反常,平时不到日上三更,哪里会见到?”韩勋接着就质疑自己的死对头。
“你这死孩子,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殷伯离骂骂咧咧地喝粥,就着点清淡小菜,“这不是难得与大家聚一聚,赶紧吃你的,待会爷还得进屋补眠!”
“少主!”聒噪少年还有话要讲。
“吃饭,不吃就到院内练功!”祁晛一下子就堵住了韩勋的命门。
灿烂少年一下子就安静了。
“少主,各位主子!”这当口,管家拿着拜帖禀告,“这郡平王府下帖子,请您过去!”
“哟!没看出来,这郡平王府也挺着急啊,这才第二天啊,就火急火燎地上门来催婚了?”殷伯离接过了帖子,看了一眼,扔到一边。
“这也许是旁的事情呢?可能就是为了那爷夜袭我们的事情道歉呢?怎么见得就是来逼婚呢?”韩勋有点着急,瞟了一眼正吃得不亦乐乎的自家姐姐,反驳。“更何况,你看那荣华县主那骄纵跋扈的样子,哪里是个好女子,既然不想嫁入我祁府,咱们又何必理她!姐姐,你说,对不?”
“恩,说得很有道理,我家勋儿长大了,都看得出啥叫骄纵跋扈了!”殷伯离用筷子划当着粥,一副欠揍的样子,“只是你说咱们不娶这荣华县主,你说咱们少主该娶谁?”
此话说得毫不客气,虽然是以玩笑形势说出,倒也是道出了警告意味,岂料韩勋这个傻小子哪里跟得上殷伯离的套路,正要傻乎乎脱口而出。
“勋儿,休得胡言,少主婚事又岂是你我下属私下可以置喙的?”韩琦恰到好处地赛了一块包子进了韩勋口中。
“你们待会谁得空去走一趟吧!”祁晛倒是如同局外人一般悠闲,丝毫没有当事人的自觉,关注力都在自己的早饭上,似乎既没有听到其余三者的对话,也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好像刚刚管家上报的只是如日常琐事一般。1
“我和我姐都没空啊,我们还得忙着练功呢!”韩勋立马把自己和韩琦摘了出来,对于这个荣华县主,他是一点好感皆无,就想想她一言不合就把整个驿站的人除了个干干净净,这份胆略哪里是一个柔柔弱弱的闺阁女子能办的出来的?
他自动删除了关于自己姐姐韩琦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那份记忆。
“也是,这韩教头话说间就要从祁连山回来了,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是受不得考验,还是跟你姐姐跟前多讨教两招吧!”殷伯离还是不忘记给他插剑,“那少不得我要多走这一趟了,可怜见的,也正谓了那句话——能者多劳啊!”
这话说得韩勋这个小子也无从多言,只得恨恨地啃包子,韩教头对自己儿子的严格在整个扬州府都是出了名的,偶尔有的时候,韩教头从祁连山回来探亲,这简直就是整个扬州城大大小小看戏的最佳时分,韩家的鸡飞狗跳简直是街头巷尾街坊四邻交相谈论。
韩勋自小就失了娘亲,韩瑀又远在西北难得回江南,他只知道随着韩琦一起寄样在祁家,祁家岁待他们姐弟不薄,该有的都有了,可是长时间父子三人不得接触,哪里会有什么父子天伦的情分,偏偏韩瑀还是个死心眼,又是青鹞军总教头,老爹许久不会做,教头做得很熟练。
所以回到扬州,总是角色不分离,还是拿自己在青鹞军那一套来对付这姐弟,韩琦还好一点,毕竟还是顾及是女子身份,但是韩勋则不一样了,那简直是死一样的折腾。
韩勋虽然不是纨绔子弟,但也好歹在祁府老夫人的庇护下娇生惯养的长大的,哪里吃得了那种苦楚,小时候那还罢了,有个韩琦从中调停,自从韩琦也去了青鹞军,三年不归扬州之后,这父子俩在韩瑀每每回家休沐那段时日,简直就是关公战秦琼。
后来还是老夫人都看不下去了,拦着韩勋一定要住在祁府,这几年才好了一点,只是这如今,韩瑀从祁连山直奔大都,这说得上话的老夫人还远在扬州,这其它三人之中,自家姐姐肯定是可以信任,少主是不会添乱的,但是这死对头殷伯离肯定是要给自己补刀的。
被找到死穴的韩勋战斗力一下子减弱,吃了个包子,连稀饭都没喝下去就病怏怏地走了。
“你还未告诉勋儿此番韩教头来大都待不了多久就要北上吗?”祁晛看着韩勋走了好远,这才好奇地问了韩琦。
政治联姻而已,自己带着两位明面上的堂主过来了,哪里还需要惊动青鹞军?此次韩瑀要来大都也只不过是赶巧了而已,恰逢北方出了一种生铁,削铁如泥,这才过来打探,若是信息属实才准备大量采购置办兵器而已。
这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蒙汗此朝开来,素来对于生铁兵刃管控甚为严格,想要大批量的运购生铁没有一点门道还真是别想,好在韩瑀在很多年前在大都颇有些门路,这才亲自前来出来,这才遇到了韩琦韩勋姐弟俩,少不得可以团聚一番。
只是此事,只有祁晛和韩琦知晓,都存了心思不告诉韩勋。祁晛是觉得这是韩家私事,让他们自己处理较好,不愿多管,而韩琦则纯粹是想要这个弟弟多多上进,趁着知道爹爹要回来的春风,皮再紧实一点,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都地界上闯祸,就故意不说。
“我就说,这娶荣华县主这事怎么会让韩教头这么兴师动众地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来问罪的呢?”殷伯离的无影门也没有探听到这个消息,此番听说也是吃了一惊,“却原来还是有其它公干!这我可就放心了,勋儿此次可不会在这大都闹得鸡飞狗跳,丢人现眼,此心甚慰!”
“走了!”殷伯离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大通见无人理睬,这就放下碗筷,准备离去。
“你可别去找勋儿告诉他,好不容易才消停几日的!”韩琦有点不放心地吩咐。
“得,勋儿,这可不是我不讲义气啊,是你姐姐拦着我!”殷伯离本来就没有告密的打算,只顾着满嘴的胡咧咧,“你这次可真的怨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