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祁府发生的一切,韩琦自然是一无所知,沿着官道驾马驰骋一会,等到心中郁结消得差不多了,这才将缰绳一转,准备回城,韩琦偶有任性,但现在显然并不是时候,再说,心中也记挂着韩勋婚礼上不要闹出什么笑话。
须臾间已经到城门口,现在已经是正午时分,出入人流自然多了起来,鱼蛇混杂,韩琦老远就看见之前那个卖花的小子还人群中任意传流。
所谓人有人路,狗有狗道,三百六十行,偷蒙拐骗,每个行当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韩琦没有兴致去做那种破人财路的事情,拍着马就要往城里赶。
“你这个小孩,要干嘛?这么脏,别往我这里凑?”一个骄横的声音突兀地传了出来,“谁要你们这花,脏兮兮地离本县……不是,本姑娘远一点!”
这个声音熟悉地让韩琦顿时拉住了缰绳,她有点不敢置信,这个声音的主人自己当然还是记得的,不久前的那个夜晚,这个声音的主人太让他们难忘了,好看的皮囊下,一个无辜或者没那么无辜的生命都直接消失了。
韩勋在此事后,曾经惊魂未定地跟自己开玩笑——姐,这个县主可能比你更适合当子虚阁的当家理事。
在韩勋的眼中心里,自己从来都是不得已的,虽然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曾经认为的那个温柔善良的姐姐良心早就没有了,从来都没有任何人逼迫自己去青鹞军,去子虚阁,去杀人如麻,去建功立业……这些都是自己想要做的。
“你们要干什么?大胆!”那边的声音继续传过来,但是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从容。
“干什么?你弄散了我小兄弟的梅花,这花已经卖不出去了,难道你想不赔钱就走吗?恐怕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道理吧?”
“说来说去就是想要讹钱吗?”这个趾高气扬还是不可一世的声音正是刚刚从郡平王府逃婚出来的昭荣县主鲍菁华,她还穿着之前府里丫鬟的衣服,背着一包细软,大大咧咧地在马路边正在跟这群无赖理论。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
“你们要多少钱?这么多够吗?”拿出了一个碎银子,毫不在意地递了出去。
“哟!小丫头看不出来,挺有钱啊!”几个小混混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早就有了计较,团团围了上来。
“你们干嘛?这钱不都给你们了吗?”看着不由分说就或者带着恶狠狠的目光或者有猥琐眼神围上来的这几个男人,鲍菁华这才慌了神,失措地叫道。
“这点钱自然是不够的,这是我小兄弟一大早特地去城郊那边许愿最灵验的法华寺的后山上,特地去摘的,这费心费力自是不必说了,仅仅这诚意满满地求来的心意,又岂是你那点碎银子可以打发的?”一个领头的狰笑着说。
“那你们想要多少?”鲍菁华眼见不好,一遍后退一遍道。
“现在已经不仅仅钱的事情了!”领头人双手一挥,其它的人就已经扑了上去,都是干惯了掳人劫财的事情了熟门熟路地就上来了,而旁边的人更是熟若无睹,哪里会有什么人上来阻止,只是麻木地看着。
“救命!救命!”鲍菁华拼命挣扎,可哪里是这群的人对手,被迷魂香一熏,顿时就瘫软在一边,丝毫没有动弹的力气,哪里还有刚刚骄横跋扈的样子。
领头的上来先收了鲍菁华带的细软,这才有壮实的人上来把她如同一只小弱鸡一样扛在肩上走了,瞬间街道又恢复了原来的人来人往的样子,似乎一点痕迹也没有。
韩琦下了马,扬了一鞭子,马就顺着人流进了城,都说老马识途,这马一直跟着韩琦南来北走,韩琦自然是放心的。
韩琦打心里是不喜欢鲍菁华的,从知道有这个人存在开始,内心就是不喜欢的,她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不喜,接下来是两人的初见,飞扬跋扈的样子,正是一个边宠坏的样子,这是韩琦的“求而不得”。
看到鲍菁华吃了苦头,对于韩琦来说其实是乐观其成的。
韩琦在江湖上历练许久,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妇孺或者天真浪漫的闺阁女子,早就看出了事情不对,但也仅仅是袖手旁观,如果不是想起今天是祁晛迎娶她的大日子,自己还是祁晛手下,碰到这种事情,于情于理都要去打探一番,韩琦说不定骑马就走了,这烂摊子谁爱收拾,谁去。
许是做了这桩大买卖,领头人心情很好,招呼着刚刚卖花的那个小子,给了钱去打酒买肉去了,其它人也就随着后面回了老巢,韩琦调整着呼吸,不急不缓的跟在他们后面,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路,终于在城郊靠山的一个破旧的山神庙下停住了脚步。
韩琦看了一眼,四下空旷,基本藏不住自己,幸好,当时的山神庙可能是依着一颗古树而建,韩琦一个纵身跳了上去,山神庙中的一切在此高处倒是一览无余了。
鲍菁华被草草地扔在了摊着一堆稻草的地上,还算无虞,其余的人都在一旁歇息,也算是紧而有序,韩琦摸了摸身上,自己出来得匆忙,趁手的家伙事都不在身边,现在这庙里人数也算众多,一下子都一一制服,韩琦纵使本领高强,也没有把握,尤其是在鲍菁华已经人事不省的程度下,万一有了什么闪失,这“救人”反而会比“见死不救”更为麻烦。
韩琦是子虚阁的领事的,这么多年的江湖跑下来,赔本的买卖是肯定不做,纵使后面站的是所谓的郡平王或者宣让王。为今之计就是等着祁晛他们的后援了,在跟踪这群人来的路上,韩琦已经都做好了子虚阁特有的记号,只要韩勋看到就可以跟得上来,唯一麻烦的,就怕他们不出大都城,在城里浪费太多时间。现在的情况都是瞬息万变,韩琦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袖手旁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祁晛温柔地看这带着红盖头一身红装的新娘被喜娘扶进了祁府收拾好的新房内,然后就被殷伯离簇拥着去到前厅院子各处去给客人敬酒。
“盯着点新娘子那边的动静!”吩咐了一脸索然无味的韩勋,“不要胡闹!”又忍不住地告诫。
“知道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韩勋不耐烦的回答、
“等你姐姐回来了,立马告诉我来!”祁晛笑着点点头,走的时候,又回过去补充。
“知道了,知道了!你今天成亲,姐姐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韩勋这才露出了笑模样。“估摸着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我去府外看看!”说着就又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韩少爷!”还没到门口,就看到几个小厮牵着一匹马在惶恐,看到韩勋来了,更为慌张。
“这不烈火吗?”韩勋一眼就认出是韩琦的坐骑,“姐姐呢?”却意外地没有看到韩琦的身影,顿时之前不好的阴影就涌上了心头,不由得说话的声音就开始颤抖起来。
“并没有看到韩堂主,就是只见烈火回来了,要不要先去禀报一下少主?”今天是祁府的大日子,安排了不少小厮管家在门口迎来客往地照应,看到韩勋乱了套,管事立马出主意。
“你们速去禀报,我出去看看!”韩勋哪里还有心情留在此地等待,立马就冲了出去,任谁也拉不住。
“韩勋,你别胡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你且回去听少主怎么安排!”早就有人进去回禀了,殷伯离来得也很快,看到韩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把拉住了他,拽了回去,这个霸王,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一遇到自己姐姐的事情就马上六神无主,再加上之前韩琦遇险的缘故,最近这段时间更是愈演愈烈,现在也只能勉强先拖回去。
“少主,姐姐又不见了,这可怎么好,咱们赶紧派人出去找吧!”祁晛也是从酒桌上好不容易才脱身匆匆过来,一见面,还没有问清楚情况,韩勋就先发制人。
“你先别着急,这烈火独自回来了也不能说明韩琦就出了什么事情啊,你先别大惊小怪的,好歹她也是子虚阁的管事的,怎么会一点事就经不起?”殷伯离看着这一脸沉重的韩勋,不由得深深叹息劝,总感觉这孩子自从上次韩琦遇险之后就魔怔了。
“你们如果不愿意去找,那我就自己去……”韩勋根本就不想听这眼前两个人多言,“我也知道府上的人手大多都借给郡平王去找他个劳什子的县主了,成!你们不想管就别管吧!我们韩家姐弟的事情自己解决!”
“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老这么冲动?”殷伯离直接把他又拦下了,“你也知道府上人手不足,今天还是这么个重要的大日子,你总得让少主面子上过得去吧,他是一定要留下了主持大局的,那可以出动的人手,现在也只剩下你我而已,若是还是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岂不是误了时机?”殷伯离一一分析。
“更何况,你怎么能对你姐姐的本事一点信心全无,她青鹞军那三年,行走江湖这么久,若是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坐上子虚阁管事的?真的凭你韩家的荫封吗?那也未免太小看她了!”
“勋儿,你要知道,韩琦她除了是你姐姐,也是我们祁家子虚阁的理事,你才刚初出茅庐,行为处事略有鲁莽,看在韩教头的面子上都可以不计,但是若还是不吸取教训,行事不过脑,只凭一腔义气,我看这次回答扬州之后,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在祁府后院待着!”
一直默不作声的祁晛看着慢慢沉寂下来的韩勋,也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席话,一直以来,不管是自己也好,韩琦殷伯离也罢,总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一个需要照顾的对象,可是,在今天,祁晛才发现无限制的纵容只会害了他成为一个冲动无脑之人,而祁府不能再培养这么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