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屠塔
星辰入幕,弯月如钩,萧瑟的秋风带起寒凉,一望无际的翠竹如沧海一般,碧浪茫茫,洪波四涌。一道黑影纵身而过,快如闪电,转瞬间便再也寻不到踪迹。西窗灯火,隔纱跳动,屋檐下的凰铃叮叮当当,那声音悠远绵长,像是跨越了千年的叹息,情思绵绵,声声如泣。
幽暗的回廊里,一抹倩影款款而来,穿过回廊的风,不下心沾染了她身上的气息,带着一缕幽香,潇洒而去。
“你终是来了。”纱窗山印着一抹高大的身影,身若青松站姿挺拔。
“原来你竟是久等了……”那女子再踏一步,走出回廊,微弱的月色照出她的容貌,骨生玉,肌赛霜,眉如远黛,眼含清波,云鬓香腮,口含朱丹;身如杨柳,纤姿婀娜,走一步,暗香四溢,仿若脚踩莲花,翩然而至。“东西呢?”
“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内的男子走了出来,身高八尺有余,着一身湖蓝长袍,鬓蓄美髯,眼神刚毅。“我早说过,我经明阁不曾有那东西。”
“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女子轻笑一声,忽而手臂一扬,一排柳叶自她袖中飞出,男人一惊,身姿一偏,柳叶从他耳边飞过,半身插入门边。一股白烟从木板间袅袅升起,不过十个数的功夫,那木板便被灼出圆盘一盘大小的黑洞。
“你今晚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了,罢了……”男子抽出玄铁宝剑,朝着那女子站的地方,飞身而去。
“哼……自不量力。”女子向后一仰,左脚脚尖点地,在空中划过半圈,轻易躲过男子的攻击,而后,她抽出腰间软剑,直冲着男人眉心攻去。男人举起玄铁宝剑抽身一挡,女子右脚一划,男人腹部顿时血流入驻,原来那女子鞋前竟是插着一把利刃。
“你本就中了毒,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今晚你恐怕也没想活着了。你是不怕死,但……你不怕整个经明阁的人一起陪你死吗?”女子对着夜幕中的那弯冷月,伸出皓白的素腕,葱白的指间,一朵妖冶的红花猝然开放。“还有你那个四岁的女儿……”
“你……”一口鲜血从男人的口中喷出,他身子摇晃了两下,终是没法站稳,跪了下去。“我本以为你还会存点人心,没想到如今你竟是对孩子都下得去动手。”
“呵!”女子冷笑,“哈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我御凰尘的人心可早就死了,大师兄……你不会忘了吧,你可是亲眼瞧着它死去的呀。”
“凰尘,你……收手吧……不要再……。”男人握住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冷汗顺着他的鬓发往下滴,他压抑住喉咙间的腥甜。
御凰尘举起软剑,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大师兄,你就好好地去吧,不要再为这凡尘俗事烦扰了。”
漫天的大火从四面燃起,连带着夜空都染上了血色,御凰尘从袖见拿出一方手帕,细细地擦拭干净软剑,等到它再次净如镜面,散发着冷光时,她轻轻地一扬方帕,低声细喃道:“既然我得不到,那就毁了吧,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得到了。”她转身,如来时那样,姿态优雅地迈着莲步,消失在无边的月色之中。
白霜附着在还带着青色的叶子上,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一匹黄牛拉着板车姿态闲适地走在田间,板车上一老一少,敲着二郎腿,一颠一颠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老头,今早咱俩又得饿肚子?”少年拿下嘴里咬着的草,歪着头问身边的白胡子老头。
“什么老头,我是你师傅,懂不懂,尊师重道,尊师重道……和你说了这么多遍,怎的就不长记性。”白胡子老头拧着少年的耳朵,吹胡子瞪眼地训斥着。
“是,是,师傅,徒弟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以后再也不犯了还不行吗?”少年抱着白胡子老头的手,不断地求饶着。
“就饶了你这次,下次,呵呵……”少年得了自由,揉着耳朵,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角。
“哞……”黄牛站在路中央,忽然停住不走了。
“去,看看阿黄怎么了。”白胡子老头抬脚踢着少年的屁股,吩咐道。少年哀怨地看了老人一样,心里忿忿地想,总有一天,我要把你那胡子给一根根拔了。
少年下了车,几步跳到黄牛面前:“阿黄,怎么了?”他摸着黄牛的后背,柔声问道。
“哞……”黄牛抬着脖子又叫了一声,少年顺势看过去,隆起的草堆里,似乎睡了一个人,少年大着胆子掀开杂草,一个小姑娘浑身狼狈地缩在一件烧焦了的黑袍子里面,他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还活着!
“师傅,有个小姑娘。”少年抱着小姑娘小跑到老人的面前。
“快让我看看。”老人给小姑娘把了脉:“应该是受了惊吓,昏过去了,把她放到车上吧。”他摸着胡子,过了一会儿叹息道:“这世道不太平,孩子们都跟着受苦啊。”
板车上少年和老头依旧翘着腿,哼着歌,似乎一切都未发生一样。黄牛拉着车,优哉游哉地跨过田庄,消失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三月春花,漫山遍野,穿着绿色麻布衣裳的小姑娘,背着弓箭,步伐轻缓地行走在草丛间。一只饿了许久的野兔,溜出洞穴,找了一处野菜鲜美的山坡吃得欢欣,全然忘记了危机。小姑娘目光四巡,当视线接触到兔子,她动作利索地拿弓、取箭,嗖的一声,一箭中地,兔子倒在原地抽搐了两下,再也蹦跶不了了。小姑娘走上前去捡起兔子,拎在手里估量了两下:“果然是饿久了的,都没什么分量。”
天气回暖后,从前那些罩在林间山涧之上的冰块都融化了,此时,溪水沿着蜿蜒曲折河岸,淙淙流淌。小姑娘在山间猎守了不少野味,当下,心情颇美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慢悠悠地往家里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