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心思纯粹的小姑娘,真切地为曾经产生的想法而感到恶心。
她当时蜷缩成小小一团,一双蓝色的眸子仿佛被污染一般显得混沌不堪,不复曾经清明纯澈的样子,被痛苦迷茫和自我厌恶所占据。
她憎恶着,对重要的人产生那样的恶意的自己。
被怨恨所缠绕的时候,她在想着些什么呢?
她满脑子都是在离开身体之后,浑身上下的疼痛和冰冷,以及入目的凄惨的血红的花朵。
血红的颜色刺得她眼睛发疼,但是她却连惊恐的声音都没法发出——或者说,即便她尖叫出声,也没有任何人会听到吧?
冰凉的眼泪从眼眶里滴落下来,落在地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毕竟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流下真正的眼泪?
她看到了在不远处挣扎着的古烛,他还醒着,手伸向了这边,但是却连挪动都做不到。
他是不会死的。
不知为何,当时已经彻底死去的萤,能够做下如此地定论。
然而,就是这样的定论之后,她突然产生了疑惑。
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明明都是一起摔下来的,结果死的只有她一个人呢?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如同疯魔一般的怨恨在她心中暴涨,几乎要吞食她的所有理智,若不是因为她内心将古烛放在重要的地位拉扯着那一丝理智,恐怕年幼孩子脆弱的心性瞬间就被吞噬变成恶灵。
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越发多的疑问和痛苦,不断堆积在她的心中,最终却因为理智中那份对人的友好和善意,硬生生止住了。
她看着救援队的人将昏迷不醒的男孩放上担架,进行急救,看着蹲在她的身体旁的男人神色悲悯地摇了摇头,看着她的母亲崩溃地尖叫被她的父亲抱在怀中。
然后,他们带着那具身体离开了,而萤却由于那份怨恨怎么也无法离开血花绽开的地方。
半透明的魂魄对着人们离开的方向伸出了手,颤抖着发出了谁都听不到的声音,她身边的怨气逐渐缓和,眼泪不断地掉落下来,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始终——无法挪动一步。
最终哭泣着蹲下身的女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隐隐约约说着些什么,才刚刚到来的骨——听到了。
她说。
“……不要走……”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骨后来告诉她,越是纯澈的灵魂越是容易被污染,更何况是纯澈到她那种地步的魂魄,那个时候,她几乎已经被怨气吞没,但是却没有爆发,反而是陷入了绝望。
“但是,骨,”微微带着哭音的少女音,她喉间似乎哽咽着,强忍着哭声,“为什么是我呢?”
即便那份怨恨已经被化解,她却依旧无法释怀那个疑问。其实很简单,她也知道答案——那不过是意外、也不过是必然而已。
她始终纠结于这个问题,说到底——她不甘心。
她的一切都在那一天结束了,无论是生命还是梦想,都不过是变成了所谓的虚幻。
“如果、如果我还是人类的话……”她轻声说着,攥紧了右手,“我一定能做得比现在更好吧?”
“……”骨沉默着看着目光微微发颤的少女,然后回答她,“你做到的,向来是巅峰。”
这个问题明明应该是无解的。毕竟所谓的“如果”是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断绝的未来,根本无人能够知晓,但是骨却回答得毫无犹豫、斩钉截铁。
萤对着陪伴了她五年的骨自然直言不讳,很多问题她都需要直接从骨那边得到答案——即便是错误的,她也只是需要自己能够信任的、了解她的人来让她安心。
“骨,这明明是不可能的未来……为什么,骨就能那么确定呢?”
是啊,这是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再知道的未来,是早已破碎的梦境和过去的渴求。是无论她怎么祈求,怎么怨恨,怎么痛哭,都再也无法触及到的早已毁灭的未来。
骨看着金发的少女,似乎透过她看着什么,却又似乎……仅仅是看着她而已。那双黑色的眸子似乎印照着金发少女的样子,但是偏偏,萤却觉得,骨眼中所看见的那个人——和她有些许差距。
“虽然这的确是已经被毁灭的未来,但是却没什么好怀疑的。”
“你本就能做到巅峰的地步。”
“那么这一切,自然无可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