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他们,想见你。”
“……他们?”
“如果你这么决定的话,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呢。”
在古烛说出话语的时候,萤在那一瞬是感到了疑惑的。
在她前一天按照约定去到古烛的家里的时候,他明明特地将自己的父母支开了。而今,却又告诉她,他的父母想要见她。这明摆着,是已经将她的事情告诉了他的父母。那么,当初花费心思去支开父母,又有什么意义呢?
萧流萤得到了骨的保证,自然也没有拒绝古烛的邀请,但是疑惑即便是到了她就坐在古家的餐桌上用餐的时候,也没能够解开。
萧流萤一家曾经就住在古烛家的隔壁,是拉开窗帘就能够看到对面窗户的临近人家。自幼青梅竹马的两人关系非常亲近,连带着两家的大人也常常来往,一来二去两家的关系自然亲密。
有时萧流萤的父母出远门,萧流萤也不是没有寄住在古烛家中过。
萧流萤本就是讨人喜欢的性子,这不是特指在孩子的圈子里,对于大人而言,这样善解人意的乖巧孩子也自然是讨人喜欢的。古烛的父母一直很喜欢她——即便是在她死后,唯一的儿子因为她的死而颓废,也没有将错误推到死去的女孩身上。
坐在足足五年没有加入的餐桌上从,明明是对时间感悟最为深刻的她,却感到了微微恍惚,产生了自己还在五年前的错觉——就和五年前一样,她还活着,和往常一样,到竹马的家中用晚餐。
就和五年前一样,大家都没有变的样子。
从学校离开的路上,看到终端上父母出远门要自己去隔壁蹭饭的短讯。虽然对于自己总要麻烦隔壁而有些不好意思,可内心却是为自己能够和他们那么亲近而感到高兴的。
毕竟就算是她,看起来再怎么包容和亲和,也是有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的分别的。只不过,对于不喜的人她仅仅给予普通的待遇,才看起来显得包容。但是对于喜欢的、重要的人,自然是想要保护,想要接近,想要同样被喜欢。
就算是她,想要被人喜欢,也是很正常的心态吧?就算说,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呢。但是她自己其实非常清楚,像自己这样过分包容的性子有时候对自己亲近的人来说是非常残忍的。
——因此,她一直努力地去改变。
将包容留给自己亲近的喜欢的人,不在意才是对于不喜的人的态度。
临近夜晚的黄昏似乎和五年前没有任何差距,古烛一家的口味也没有因为五年的时间而有太大的变化,甚至,直到如今,他们依旧记得曾经被萧流萤所偏爱的菜色。
如果、如果一定要说哪里不同的话,那就是古夫人的厨艺比起五年前更加精进了。
明明放入口中的佳肴让她如此怀念,明明她由衷地感到喜悦和安心,却怎么都无法抑制住心底那份郁气。
——如果、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是不是……
这样的想法,她已经有多久没有产生了呢?
对于活着的渴求,近乎卑微和绝望地对自己死去的绝望。越是幸福,反而越是真实的痛苦,此时的幸福,其实也不过是终将结束的,已经被预定的未来罢了。
她努力克制着想要攥紧筷子的力道,明明是自己喜欢的食物,明明是如此怀念的味道,但是却完全无法更加仔细地去品尝——从舌尖漫开的苦味,一直深入蔓延全部。
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了,但是她清楚地认为,这样是不可以的。明明是相逢的快乐的时候,却在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候流出眼泪来。
也许那样是将自己的痛苦和难过发泄了,却会将其他人的好心情全部尽数打散。为了自己的舒畅而毁掉别人的欢乐,这是,多么过分的事情,不是吗?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包容这种东西不是一时能够改变得了的。为了让其他人不难过而包容,将自己的不快咽下,摆出温柔的笑容安慰。明明是自己不高兴的事情,却依旧会敛去自己的不喜,温和地祝福着。
明明是让自己痛苦的事情,也能够将眼泪压制,明明应该是想要哭出来的,却能够笑得比谁都温和好看,然后诉说着自己的喜悦,即便——每说一句,都不过是在自己的心口捅刀,每说一句,都不过是将未能愈合的伤口扯开。
“能再和你们一起……我好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