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死去的我，如果依旧一切无知，那不就，太无用了吗？”

    她毫无畏惧地提起了自己已经死去的现实。

    对于自己的死去，她的确绝望过，痛苦过，甚至那份绝望和痛苦即使至今也留存在她的心底，被她努力地掩藏。但是，死了就是死了，这不是什么不好承认的现实。没有必要为了逃避现实，而去避开一些问题。

    本就死去的她，既然插手生者的世界想要改变其他人的未来，那么，如果连自己发生的一切都无法弄清的话，那么，又何谈什么改变呢？

    即便要戳到自己不想触碰的伤口，如果是为了达到拯救大家的目的的话，就算再怎么疼痛，她也愿意承受，因为不论如何，她已经死去了，那么更多的绝望，她不希望让生者承受。

    “伯母太小看我啦，”金发少女笑得眉眼弯弯，完全是一副未被伤害刺激到的神色，“只是这么点而已，我当然不会害怕。”

    古夫人预期过自己与萧流萤相谈会是什么样子，却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对自己死去的事实毫不避讳。

    但是细思，这也的确是那个孩子的性格。

    纯澈的女孩，对于其他人有多么包容，对自己就有多么苛刻，她对自己从来容不得任何虚假和逃避，即便是面对痛苦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去避开。

    她怎么能忘了呢，如果不是因为这孩子这样的个性，她怎么会那么喜欢这个孩子呢？

    这种性格，的确讨人喜欢，也令人心疼。作为经历了更多的长辈而言，更清楚这样的个性的好处和缺陷。

    这是讨喜的性格，大部分人都会喜欢对待自己温柔的人，不是吗？即便有人会觉得这样的温柔太过廉价，却也没多少人真的能够拒绝那样的温柔和笑容。

    但是，也不是没有那样的说法。这种温柔，对她自己而言，是一种残忍。

    可以说是看着萤长大的古夫人，以长辈的角度其实看得更加清楚。小小的女孩为了让其他人开心而忍耐着自己的难过，笑得非常开心，即便眼角都要冒出泪花，也绝对不哭出来 。

    仅仅一次，古夫人就清楚了，即便后来萤掩藏自己心思越来越熟练，她也因为特意的注意而能注意到她的隐忍。

    ——想要大家都得到幸福，希望所有人都能开心，就算我难过的话，只要大家开心，我就能一直笑着。

    她抱有着这样的，扭曲的奉献感。

    痛苦和喜悦混杂的时候，她甚至直接将痛苦咽下，只表露喜悦。

    古夫人就和过去一样温柔地注视着她，抬手在女孩的发顶摸了摸，就好像她还是五年前的小姑娘一样，“辛苦你了，萤。”

    女子温柔的眉眼饱含着温柔和心疼，“这几年，辛苦你了，好孩子。”她重复道。

    对于自己儿子因为萧流萤的死而变成如今这幅样子，她不是没有过怨言。就算是自己曾经再疼爱的孩子，到底是比不过自己的亲生孩子，不是吗？

    但是有怨言和将怨气撒在死者身上就是两回事了。她不是什么不讲理没脑子的人，自然知道不可能怪在死去的女孩的身上。

    更何况，她知道这些事情的真实，她又怎么可能将错误责怪在本就无辜的女孩身上。

    再见的时候，满心的心疼与悲哀。

    承受着自己死亡的少女，到底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再次接触作为生者的他们的呢？为了这样的复生，她到底又付出了多少代价呢？

    明明本应该是在父母的陪同下好好成长的女孩子，却因为那个原因而被毁掉了人生。

    如果让她好好地成长下去，一定会变成非常优秀的好姑娘——不、即便现在，她也已经是非常优秀的好姑娘了，不是吗？

    “辛苦吗？”少女由于被当做孩子般抚摸头发而微微发怔，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然后微微垂眼掩去了眼中的涩然，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是一副毫无影响的样子了，“不会的，只要能够再和大家相见，我就很满足了。”

    “既然是我自己选择的话，我当然不会后悔，只要能完成我的愿望、不，只要能够做到那件事情的话，起就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女子反驳了她，“你应该过得更加幸福。”

    她明明本该是在温暖的阳光下，被鲜花与爱意养育起来的温柔孩子，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的女孩子，是该得到世界的馈赠和温柔，却最终只有那样的结果。

    “没关系的，伯母。”

    “只要能够改变那些东西的话，即便粉身碎骨、彻底泯灭，我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