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真的想去，那就去吧。”我不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好以不情愿的口气暗示她，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欢迎她。
在这深宫中，我承认，如果有一个帮手的话，日子的确会好过许多。毕竟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我一个人应付不来这么多的勾心斗角。而且，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吧。
只是这林答应太蠢了，我总觉得如果她常在我身边，兴许哪天会把我也给害了的。
谁知那林答应竟一点儿也不会看人眼色，听我同意了，高兴地不得了：“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宋姐姐你人真好，一点架子也没有，说真的，我本来还怕你不同意呢，没想到你竟这么好说话！”
我听着她的话，不由得暗暗摇摇头。没办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没办法，我只好带着她回宫。
“姐姐，这是什么？真是稀罕，我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姐姐，你的这支簪子好漂亮啊！一看就是能工巧匠造的，真是精巧，怕是得费不少钱吧？”
“这是什么香？比我宫里的好闻多了。清淡又不腻，闻着十分舒服。”
“姐姐这件衣服是什么做的，质地居然这么轻薄，倘若是在夏天穿着，一定会凉爽又舒适吧。”
……
一进我的清语轩，她就如到了自己的住处一般，半点也不见外，拿起我的胭脂，簪子，衣服，在自己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的。我心里觉得烦躁，却又不好发作，毕竟她也是个宫妃。一旁的铃儿显然也懂我的顾忌，忍着没上前阻止她。
连城显然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上前大声嚷着：“你放下！这是我家常在的东西，你个答应凭什么拿！那件衣服特别贵，你别给碰坏了。”
“天色不早了，今日皇上翻了我家常在的牌子，还得早些准备着，林答应请回吧。”李嬷嬷在一旁说着。
林答应虽然有些不愿，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回宫。
我跟着李嬷嬷，入了装满水的大木桶，不一会儿，便有七八个嬷嬷上前，有的替我搓背，有的往水里撒花瓣。搓背的嬷嬷力道特别大，搓得我直喊疼。好不容易搓完了，就有嬷嬷端着七八盒香膏上前，问我要什么香味的。我疼得头晕眼花，哪里分得出来，随手指了一个完事。
那些香膏都是宫里头司香坊自制的，外面是千金难求，是以我从没见过这么香，又这么好用的香膏。抹在身上冰冰凉凉的，一点儿也不油腻，很舒服。不用看也知道我现在定是一脸享受。
接着，有嬷嬷那些被子将我裹了起来，送进了马车里。马车外的宫铃响个不停，如我心神荡漾……
第二日照例是向皇后请安。我贪睡了会儿。去的迟了些，发现皇后已经在了，很是不好意思，忙跪下请罪。
“罢了，妹妹昨夜才侍寝，太过劳累，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的。想我当年，日上三竿都不肯醒呢！”
我顿时羞红了脸。
“嘁。”
身侧有人冷哼，我扭头一看，果然是沈黎。
她的位分比我高，按理是她先侍寝才对，没想到皇上翻的居然是我，她自然不快。不过我没她那么计较，不理会权当回应。
“本宫宫里的牡丹都开好了，诸位姐妹若是不嫌弃，不妨随本宫一同去看看。”
“皇后娘娘说笑了，后宫中谁不知道您宫里的牡丹最是好看。您心灵手巧，连御花园的花匠都自愧不如呢！”
这么盲目回话的，除了林答应还能有谁。虽然心知她本意是想夸赞皇后娘娘花艺高超，但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巧妙。堂堂国母，如何能与一个小花匠一同做比呢。
皇后没说话，但是笑容有些僵硬，想来也是在心里责怪她不懂事吧。
“那就随我来吧。”
皇后娘娘终于发话，一大群人忙应声。
“姐姐姐姐，我觉得这花真称你。”林答应觉得好看，伸手折了一只，然后顺手戴在了我的头上。
我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感受到皇后火辣辣的视线，我忙道：“妹妹真是说笑了，这花儿乃是真国色，我如何担当得起呢。”
看我不停地朝她使眼色，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又开始不停地缴衣角。
“不过这花儿已有些败落，配我也不为过，但是这朵，花开正好，国色天香，最是称皇后娘娘了。”我看她帮不上什么忙，索性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却又不敢真的折了皇后的花，只好指着道。
“妹妹貌若天仙，配这牡丹，其实正好。是妹妹太谦虚了。”皇后说。
“其实我想，是林妹妹搞错了。她从没见过牡丹，也没见过芍药，又同我亲近，原想借花献佛，送枝芍药给我，结果看岔了吧。”我努力地自圆其说。好在皇后娘娘心胸宽广，并不与我们计较，淡淡地应了声就走了。
我瞪了一眼林答应，跟着皇后走了。
这林答应也不知道是真的单纯，还是在装傻。若是前者，倒也罢了，可若是后者，那就应该好好防备了。万一她没拿我当自己人，寻个机会栽赃陷害，乘机除去了我，那就麻烦了。
后宫里，真正单纯的能有几个。最好，能寻个机会试探试探。
一日下午，我约了她去我处看戏。戏里的杜若娘千愁万恨地唱着《游园惊梦》，甜糯的嗓子如莲子汤一般美好。我淡淡地听着，但笑不语。
“宋姐姐，这人唱得可真好，就是我没能听懂她在唱些什么。”林答应吃着槐花糕，又呡了一口香茗。
“再过些天，就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了，林答应到时候打算送什么呢？”我问。
“送什么？左不过那些珠宝首饰呗。我文才不好，不能作诗，也不能写字，否则的话，就能亲手抄本佛经送给太后了。”
“太后娘娘是什么身份，这些东西她想要就能得到，又怎么会少呢。”
林答应一听这话就有些慌了：“那，那我该怎么办啊？我送什么好呢？”
“听说太后年轻的时候，最爱看戏，不如，就请个戏班子来，给她演着看看。”
“诶，这主意好，我听说最近京城里来了个戏班子，唱戏唱得特别好，太后娘娘看惯了宫里的戏班子，看来看去就那么几个角，从宫外给她请，也新鲜些。”她高兴地拍拍手，迫不及待地和我告辞。
“等等，急什么。你请了戏班子，可演什么呢？”
“我觉着《游园惊梦》就不错。”
“不好。这《游园惊梦》在宫里，演了没一千遍，也有一百遍了。就我入宫这几天，就已经看了三四遍了。更别说是太后娘娘和后宫众姐妹了。”
“那，那怎么办？”她又不淡定了。
“看《狸猫换太子》吧。”我微微一笑。
“《狸猫换太子》？这，这不太好吧。”在宫里看这戏，未免讽刺。当今圣上并不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儿子，只是寄养在她名下。
“有什么不好的。看戏而已，这么当真做什么？就是因为你们一个个地都觉得忌讳，所以才不敢。你们都不是太后娘娘，又这么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兴许人家大人有大量，早就不在意了也说不定啊。”我看了她一眼。
她显然是有些犹豫，我接着补：“搏一搏，总比送你那些给宫女都没人要的镯子耳环好吧。”
“行，那我这就去请戏班子，妹妹告辞了。”
“嗯。”我懒懒地应了声。
这林答应的动作还真快，第二天，我去御花园里散步，回来的时候就见一大群人往林答应的灵芝宫里走。
“这是？”我问一个领头的嬷嬷。
“这是现下京城里最红的戏班子。好多达官贵人生辰都想请他们去唱戏，生意不知道有多好。”
我摆摆手，让她退下。
几日之期，转瞬即逝。
那日，我起了个大早，让铃儿给我梳了一个复杂的留仙髻，闲得隆重些。接着又让她给我换上了一条鹅黄束腰裙。
我看着镜中的人儿，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到了大殿，好多姐妹们都已经到了。我挑了一个中间点的位置，一抬眼，却见沈黎就坐在我的正前方。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大殿回响。众人忙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太后似乎心情不错。
“前些日子家父去了趟西北，带了些羊脂玉回来，今日特地为太后娘娘您献上。”荣妃的父亲是将军，常年镇守漠北。太后笑吟吟地结果，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是满意。
“臣妾为保太后福寿安康，特意亲自为太后娘娘您手抄了一本《金刚经》，还望姑母您笑纳。”说这话的，自然就是那太后的外甥女，玉贵人。玉贵人是个才女，写得一手好字，太后高兴地接过，赞叹了半天。
“这是家父花了重金从一个猎户手里买来的鹿角。今日特来献给太后娘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