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话音刚落,身后的嬷嬷就将手里的盒子献给了太后。
太后打开那盒子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的淡淡的,虽然挂着笑,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看来,太后并不是太喜欢这份贺礼。我心想。
不过想想也是,太后娘娘是什么身份,要什么没有呢,能稀罕你这么一根鹿角?凡事怕衬托,这贺礼准备得未免太不走心。
“母亲从前救过一个流落街头的姑娘,后来那姑娘去了南方,学了养蚕,年前托人给母亲捎来了一匹云锦织,十分难得,手感也是极好的,嫔妾今日特来献给太后娘娘。”说着,我命人将贺礼献上。
太后接过,眼底终于有了点儿笑意,赞扬道:“那个姑娘知恩图报的心可贵,但你母亲助人为乐的善良更可贵。”
“诶,各位姐妹都已经将自己准备的贺礼送上了,怎么不见皇后的呢?不知今日,皇后娘娘打算送太后娘娘什么?”
说话的是向来与皇后不太对头的裕妃。她的父亲是丞相,因此为人傲慢,仗着皇上的宠爱和自己的家世,平日里没少给皇后下绊子。就在方才,她刚送给太后一株稀罕非常的长生花,因此想借机打压一下皇后。
“本来,我是想晚些再说出来的,但既然妹妹开口问了,那我就先说了吧。我的这个礼物,有些特别。现在还看不见,摸不着,但九个月后,定让皇上和太后欣喜。”说着,她还怕众人不理解似的,幸福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裕妃又不是傻子,一下子便明白过来皇后话里的意思了,脸一下子黑如锅底,难看得很,恨恨地转过头去。后宫其他姐妹听到这话,急忙给皇后,皇上,还有太后道喜。
“林答应,你呢?你又为太后娘娘准备了什么呢?”说话的是沈黎。
方才她也看出来了,自己的那只鹿角似乎并不得太后的喜欢。她这人惯来如此,为了不让自己变成最差的,总想着要拉别人一同下水。
她料定了林答应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定然拿不出什么拿的出手的贺礼,所以才故意在这个当口问出这话,想要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好让她成为最丢脸的那一个。
这用心委实嫌恶,可是这一次,我并不打算帮助林答应,为她结尾。因为我想知道,林答应到底是不是一个聪明人、
如果她是,那也就用不着我去帮她什么,因为她自己就会处理好一切。但如果她不是,这么蠢的一个蠢人,我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在这深宫里,没有心机的人注定活不长久,早晚会成为一缕香魂,我又何必。
“嫔妾为太后准备的生辰贺礼也有些特别。生辰总是要热闹些才好,所以,嫔妾特意从宫外为太后娘娘请来了一个戏班子助兴。”
说完,林答应便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一群人从门外鱼贯而入,每个人都画着花脸,生旦净末丑。
戏子们登台,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听了一会儿之后,在坐的各人开始脸色各异起来。有的惊讶,有的不明所以,有的偷笑,有的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林答应,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戏,也敢给太后娘娘看。你不要命了?!”沈黎沉不住气,率先发难。
林答应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偷偷瞥了眼太后的脸色,鼓起勇气说:“嫔妾不敢。还请太后耐心地看下去,嫔妾保证,定会给您一个惊喜。”
太后的脸阴晴不定,但碍于众人在场,还是淡淡地应了。
我依旧没有开口,并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静静地围观。
作为一个局外人看了这么久,我至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出戏,可能真的不简单。
林答应决不可能这么蠢。就算她看不懂周围人的目光,可沈黎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竟然还敢这么气定神闲,就一定有她的理由。
果然啊,她之前的单纯都是装的。我就说嘛,深宫里怎么会有小白兔呢。
林答应改掉了剧情,皇后夺走了妃子的孩子,妃子没有死,后来她重新获宠,想要让孩子回到她的身边,她认为血浓于水,她的孩子不会不要她。然后,她错了。她的儿子说,小时候生病,陪在他身边的是皇后,小时候生辰,陪在他身边的还是皇后。生儿不如养儿亲。后来虽然皇后失宠,但孩子一直不离不弃,从来都没有离开。
一戏终了,太后娘娘眼里泛着泪光,很是欣慰,当场将自己的手镯送给了林答应。
我冷笑,弄巧成拙,不过也好,至少看出了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过,她为什么要让我看出来。当初在殿里,她可以巧妙地拒绝,然后继续装傻,如今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我面前,莫非……
果然,宴席结束后,她就立刻邀我去御花园赏花。
“妹妹知道姐姐有心试探,实话说了吧,妹妹想与姐姐联手。妹妹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诚意,那么姐姐呢?”
“联手?为什么?”
“我当初被选入宫一事,玉贵人觉得很是可笑,她觉得我一个出身平平,相貌一般的女子不配进宫服侍皇上,更何况这阴差阳错险些拖累她不能入宫。她不喜欢我。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她是太后的侄女,我不能不当一回事。还有那个沈贵人,因我无意得罪了她,如今正看我不顺眼。我知道姐姐与沈贵人不对头,只要姐姐肯助我在这宫里生存下去,我就能帮姐姐,除去沈贵人。”
我定定地看着她,一语不发。她也不着急,很有耐心地等着。
“好。”
掷地有声。
近日皇上常宿我宫中,惹得后宫众人一阵眼红。我觉得不好意思,没怎么搭话。
这两天,天气热,出了疹子。这疹子小时候也出过,没当回事,没请太医,只是托人禀告了皇上。
渐渐地,疹子有些严重了,先是手臂,后来干脆整个后背都是。一碰就疼,衣料摩擦,每天都疼得我睡不着觉,请了太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叫我多待在屋子里,不要去御花园走动。
我心道:还走动呢,我现下连房门都出不了。
一日,我正午睡,铃儿忽然将我摇醒。我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一面在心里怪她的大大咧咧。
有什么事不能我醒了说吗!
“娘娘,我觉得咱们宫里的雨儿有些奇怪。”她一脸神秘地说。
雨儿是负责照顾我的近身侍女,平日里辅佐李嬷嬷,端端茶,送送水什么的。
“奇怪?哪里奇怪?”我很好奇。
“您的衣物本来不是她负责整理,而是另一个叫心儿的宫女负责的,可这几日,我却时常看见她拿着您的衣物。方才我见着心儿,同她提起了这件事,她说是雨儿同她换了,说是李嬷嬷嫌她手脚不利索,总是训斥她。可雨儿那丫头我接触过,人挺机灵的,手脚也很利索,况且李嬷嬷为人温和,若不是犯下什么大错,她是不会生气的。再联想到您的病,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她说得有条不紊,我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这样,你先不要声张,观察她一段时间看看,若是能拿到证据,逼她指认幕后主使,自然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就打发她去慎刑司,我倒要看看她的嘴巴有多硬。”
铃儿闻言,吓了一大跳,似是难以置信。慎刑司那种地方,好好的人进去,都得被扒层皮,况且是雨儿这种弱不经风的小女子。
“娘娘……”
“你懂什么?她们就是看我们主仆好欺负,才敢安排人来。这次杀鸡儆猴,至少她们能安生一段时间。虽说这么对雨儿是狠了些,可也没其他办法了。”
当初在家里,就是因为娘亲和我太软弱,所以才会受了二姨娘的欺负。如今在这宫里,我一定要坚强起来,变得狠心,决不能再被人欺负了去。别人若是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可若是人欺我一分,我便要还他十分。
很快我们就想到了法子。
那日,内务府送了新衣服过来,铃儿让雨儿送来给我,交递前,她用手在衣服上撒了些花粉。
送到我房里时,正巧太医院的老太医在为我请平安脉,嗅出了衣服的不对劲。
“前几日,家里人给我捎来了一瓶神水,据说效用神奇,任何依附在物体表面的东西都会显现。我这正愁无用武之处呢,刚好,今天就试试吧。”
我话音刚落,便见雨儿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她极力掩饰住了。
“其实这真凶也真傻,有一句话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若是肯坦坦荡荡地说出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这么算了,可她偏要这么僵着。我耐心也不好,若是查了出来,那可就没这么好过了。我虽说只是个常在,可若真想惩治一个宫人,也不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