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儿听到这话，内心不免动摇，眼底也变成了挣扎。
“唉，只是苦了她在宫外的家人啊。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也不知道他们今后要怎么过呢。”我不紧不慢地又补上了一句。
“娘娘，雨儿，雨儿……雨儿不是故意的！”她终于撑不下去了，上前跪倒在地，“都是沈贵人，是沈贵人让奴婢这么做的。奴婢是宫女，她是贵人，我怎么敢不听她的话。娘娘对手底下的奴婢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奴婢也是听说这苗疆的花粉无毒，只是会令人疼痛难耐，这才敢，才敢……娘娘您放过奴婢吧。奴婢下个月就能出宫了，表哥说了，我一出宫他就会娶我，求娘娘不要将奴婢关入天牢，奴婢真的知错了，您可以罚奴婢的俸禄，罚奴婢三天不吃饭，都没关系啊娘娘！”她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
我看她哭得这么可怜，不禁有些踌躇。不管怎么说，她只是个奴婢罢了。就像她说的那样，沈黎是主，她是仆，沈黎要她做这些，她怎敢不从。
想到这儿，我便命铃儿先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管，接着又命人请林答应过来。
林答应的动作果然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风风火火地来了。一进门，还没来得及站定，便问：“方才你派来请我的丫头说，沈贵人在你宫里安了眼线？”
“是。”我点点头，“她的人想要害我，但是被我的人先一步察觉了，没有来得及得手。”
林答应微微颔首，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那人呢？那个眼线现下人在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样的林答应，我忽然就有些怵她。于是，我别过脸，躲开她的目光，道：“我已经让人将她带下去看管了。出了这种事，我们该这么办才好？向皇后娘娘揭发她吗？”
“揭发？”林答应嗤笑一声，“现在揭发她有什么用，最多就是罚她禁足而已，到时候还是得找我们俩的麻烦。这样的结果，你能甘心？”
我听得云里雾里，有些不解：“那按照你的意思是……”
林答应微微一笑，道：“你听我的，先把她放出来，像从前一样，还让她在身边服侍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过些天……”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听完了她的整个计划之后，只觉得心惊。略一踌躇，我道：“这样做，不好吧？毕竟说到底，我们要对付的只不过是沈黎一个罢了，就这样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我总觉得不妥。”
林答应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道：“你懂什么。我告诉你，这个后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善茬。如今你独获恩宠，沈黎眼红你，想要害你，其他人难道就不想吗？宋芷若，你别太天真了，既然你已经入了后宫，已经卷进来了，这一切就都是迟早的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林答应的字字句句，如同利刃，一刀一刀地刻在我的心上。
我明白的，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没错，只要我还受宠，宫里的女人就不会放过我。今天斗倒了一个沈黎，明天还会有王黎，李黎，心慈手软最后只会害死我自己。
想到这儿，我点了点头，对着林答应道：“好，你放心吧，我会尽全力支持你的计划的。不管你要我做什么，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帮你。”
林答应听到这话，显然十分满意，她点了点头，说：“嗯，这才对嘛，你能够想通就好。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就按照我刚刚告诉你的计划来进行吧。”
皇后的父亲托人送来了几坛千叶露。皇后热情大方，觉得独饮无趣，便邀了后宫一干姐妹一同饮用。
“姐姐真是好福气，这千叶露是采了清晨雨前龙井的露水，与雪一起埋在地窖里，要埋上三年，方才好喝。据说这千叶露养生美颜，延年益气，有‘凡间的琼浆玉露’之称。妹妹听闻已久，很是向往，可惜遍寻不得，今日竟在娘娘这里喝到了，真是缘分。”说这话的，是平日里最阿谀奉承的敬妃。
“呦呦呦，瞧瞧这话说得。我宫里的东西件件难得，怎么不见敬妃这样喜欢。凡事到了皇后娘娘这儿，就成了极好的了，旁人的一概看不上不成？”裕妃嗤笑。她顶顶看不上敬妃的这副狗腿样，总忍不住要刺一刺她。
“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争了。本宫今日请你们过来，不是让众姐妹来听你们吵架的。敬妃，你也真是的，裕妃晚你一年入宫，作为宫里的老人，你该大度些才是。”
皇后这话说得实在巧妙。表面上看着是在训斥敬妃，其实是在说裕妃无理取闹。众人都不是傻子，都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也不点破。
这一来二去的，气氛便颇有些尴尬了。皇后也看出来了，就召宫人来斟露。
很快，就有若干个宫人鱼贯而入，她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瓷白小壶和一个同色的小杯子。
各个宫人在各位娘娘的面前站定，而后俯下身子为她们斟露。待倒好后，皇后率先举起了自己的杯子，对着众人道：“今日我们众姐妹齐聚一堂，这样的机会平日里不多。大家也不必忌讳什么，只当是在自己宫里就好，用不着拘谨。”
“是。”众人齐齐应了一声。
皇后满意地看了眼众人，而后将杯子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噗。”
那千叶露甫一下肚，皇后就喷出一口血来。她身边的大宫女青儿见状，当下就慌了神，急忙高声喊太医。
众人眼下也顾不上那千叶露了，连忙手忙脚乱地将皇后抬回了景仁宫。我让玲儿去请皇上过来。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总是要知情的，与其让别人去请，还不如由我派人过去，也好显得我临危不乱。
果然，皇上听到消息之后，很快便赶了过来。他到时，太医已经进门了，众人见到皇上来，面面相觑，心思也从对皇后的担心中分了些出来。她们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顺便抬手理了理头发，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里不由得冷笑。想要争宠，不分清场合也就算了，还没脑子，真不知是该觉得可笑好，还是可悲好。
这群蠢女人，这种时候，自然是越狼狈越好。你越是狼狈，就说明你担心皇后的病情，连仪态也顾不上整理，皇上看在眼里，只会觉得你重情重义。
正想着，房门忽然咯吱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来了。众人见太医终于出来了，连忙迎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太医，皇后娘娘她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皇后娘娘要紧吗？不会有事的吧？”
“太医，您愣着做什么？倒是说话啊！”
……
太医被一群女人围着，且个个还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女人，不免有些无奈。他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先安静下来，然后才解释道：“皇后娘娘是中了毒。那毒是‘琼心醉’，此毒毒性倒不是很强，但皇后娘娘还怀着孩子，难免抵抗力弱些，服了药，现下已经没事了。此毒含有淡淡的草木香，只是混于千叶露中，所以才没有被察觉。”
“那……是所有人的杯子里都被下了琼心醉，还是……”后面的话林答应没有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众人的脸色又开始变得不好起来，毕竟她们谁也不想死。
“微臣已经看过了，众小主的杯子都没有任何的问题，那下毒之人似乎是在针对皇后娘娘，可又有些不太像，因为毒下得并不多……”太医苦恼地摇摇头，似乎是有些想不通。
“那时给皇后娘娘斟露的侍女是谁？”皇上站在一边，开口道。
皇上的表情很不好，显然是努力压抑着怒火。这些年，他膝下子嗣稀薄，所以这次皇后怀孕，很是重视。没想到，竟然有人打主意都打到皇嗣的头上来了，简直是不要命了！
“是雨儿！”沈黎一听到问话，立刻忙不迭地高声答道，然后挑衅地看着我，“皇上，据臣妾所知，那雨儿是宋常在宫里的宫女，臣妾以为，宋常在在这件事情上，多半是脱不了干系的，否则的话，雨儿一个小小宫女，怎么会去害皇后娘娘，又怎么敢呢？”
“皇上明察，虽然雨儿是臣妾宫里的宫女，可是臣妾从来都没有指示过她做什么对皇后娘娘不利的事情。皇后娘娘待臣妾如果亲姐妹一般，臣妾绝不会对她下毒手！如果皇上不相信臣妾，大可叫了雨儿前来问上一问。”我急声分辩，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摇摇欲坠。
“来人呐，把宫女雨儿给朕带上来。”皇上吩咐道。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雨儿就被侍卫带了上来，好好的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花得不成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