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和南宫让成亲了。他很爱我,并没有不要我。我们还有了一个孩子,我和他都很高兴,都盼着这个孩子能够尽快出生。可是好景不长,孩子还没来得及出生,他就夭折,彻底离开了我们。
我悲痛欲绝,为孩子的离开而难过。这时南宫让却对我下了一纸休书,休了我。接着,他又娶了沈清微过门。沈清微容不下我,我被赶出了家门。
离开南宫府之后,我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不知该往哪里去。这时,我远远看到了一队秀女,看她们的样子,像是正准备入宫。
电光石火间,我的记忆一下子就回来了。我想起来了,我不是什么南宫让的妻子,我是宫里的贵人啊!我是皇上最喜欢的容贵人啊!
想通了这些之后,我快步冲上前去,想要进宫。可是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我,说什么都不肯放我进去。我告诉他我是贵人,是皇上宠爱的容贵人,可是他们都不相信。
忽然,宫门大开,皇上和皇后从宫里走了出来。我偏头看他们,大步迎上去,说皇上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容贵人啊!
可是我没想到,皇上就像是不认识我一般,命人把我赶出去,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说我是哪里来的疯婆子。
我哭得梨花带雨,被侍卫们推搡着离开了宫门口。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在路面上的小坑里聚集成一个个小水洼。我低头看着水洼里的那张脸,苍老,丑陋,蓬头垢面。
我忍不住苦笑。疯婆子,说得可真对,我如今的样子,可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疯婆子嘛。
就在这时,连城却从宫里走了出来。她的手里领了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孩子,粉雕玉琢,很是可爱。我看着那个孩子,觉得无比面熟。
皇儿?你是我的皇儿吗?我想上去拉住他的手,可是身后的侍卫死死的拉住了我。这时,小孩子号啕大哭,他叫我母妃。
我也哭了。开始奋力挣扎,可是我毕竟只是一介弱质女流,根本就挣扎不过那几个侍卫。
连城看到了我,也注意到了皇儿的异常,便开始拉着他向后走。我挣脱不了侍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皇儿……皇儿……我的皇儿!
我心痛如刀绞,却又无计可施。
然后,我醒了过来。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不大,也并不算精致,更提不上温馨,只能说是一个普通女子的闺房罢了。而我的床边,竟然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这个女人上了些年纪,穿得却很暴露。衣襟开得很大,都快能看到胸。我悄悄别过眼去,觉得有伤风化。
“这里……是哪里?”我开口,嗓子却沙哑得不成样子,旁边的一个小厮忙端了水给我喝。
当我痛饮三大杯后,她终于悠悠地开口:“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老娘我非得找张三算账去不可。花了十两银子,却买回来一个活死人,这算怎么回事儿!这里,是我的怡红院,你,是我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好好调理自己的身子,过些天,准备接客。”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救了我,但是在听了她的这番话之后,我算是明白过来了。什么救命恩人,她根本就是花楼的老鸨!
虽然涉世未深,可我也知道接客是什么意思。我一个堂堂贵人,怎么能……怎么能干那种事情呢!
想到这儿,我连忙拉住她的衣袖苦苦哀求:“不行的!我的身份并不简单,其实,我是宫里头的贵人,是皇上的女人,我不能接客的!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求求你了!”
老鸨听到这话,登时柳眉倒竖:“放了你?别说傻话了,姑娘。老娘我可是花了足足十两银子才买下你的,哪能说放就放!你当我孙妈妈是吃素的?不过有一点,你还真是说对了。来了我们这里的,不管他是商人,还是贩夫走卒,只要出得起钱,那就得当皇上一样供着!”
孙妈妈并不相信我是贵人的事实。不过也是,如果真是宫里头的贵人,怎么说都该锦衣玉食,前呼后拥才是,又怎么会沦落至此。她不肯相信,倒也可以理解。
可是,我并不愿放弃。于是,我又道:“不行的,我真的不能接客!我,我已非处子之身,如果你不相信,你大可以叫来大夫一查。”
孙妈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处子?姑娘,你是真傻还是天真?来我们这儿的,那都是来找乐子的,谁管你是不是处子?只要能把大爷伺候得服服贴贴的,哪怕你是个老妈子,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好,既然你执意要我接客,那么,我就只能一死!”说着,我就挣扎着要往墙上撞。
一旁的小厮连忙拉住我,孙妈妈气定神闲地开口:“你别拉着她,尽管让她撞!她撞死了,就扒光了衣服丢到大街上去,让其他姑娘也看看,不想留在我怡红院的,就是这么个下场!姑娘,孙妈妈我奉劝你一句,像你这样的姑娘,我见得多了。刚进来的时候都一样,寻死觅活的,觉得自己是好人家的姑娘就格外高人一等似的。不过后来,她们也就想通了。这里不用你努力干活,只要……嘿嘿,就能得到一大笔钱。我怡红院是京城第一红楼,每年有多少姑娘哭着喊着要进来,妈妈我都没同意,你能被我看上,就感恩戴德吧。这样,妈妈我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考虑。这半个月,你先去花魁妙妙那里待着,做她的贴身丫鬟,看看人家是怎么成为花魁的,好好学着点。”
说完这些话,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小厮见孙妈妈走了,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我坐在床上,一个人默默地流着眼泪。生平第一次,我感受到了绝望。
当初皇儿死的时候,我只感受到了愤怒和悲痛,可现在,我身处青楼,心里却生出了无边无际的悲凉和绝望。
死我不怕,真的,一点儿也不怕。死了,我还能到黄泉里,和我的皇儿团聚,我们母女俩人在一起,互相陪伴,多好。
可是,如果我死了,真如那个孙妈妈所说的那样,会被小厮扒光了衣服丢在大街上,若是被人认了出来,我宋家的颜面要往哪儿搁!爹爹和娘亲养育了我这么多年,虽然爹爹也曾修书劝我争宠,但我仍不能做出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所以,我只能忍辱负重地活着,而不能壮烈地去死。就算毫无尊严,就算日子坎坷,我也要活着。
第二日一大早,天才大亮,我就被人从床上泼了一大盆冷水,活活给冻醒了。
凉意从脚底直上头顶,冷得我直哆嗦。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床边正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如果不错的话,她大概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你这是做什么?”我有些生气。睡得好好的,冷不防被人叫醒,还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被叫醒,任谁都会感到不快吧。
姑娘嗤笑一声,道:“做什么?喂,我说,你别搞错了自己的身份!你如今是小姐的丫鬟,理应辰时便起床伺候,可你倒好,这都快日上三竿了,居然还没起呢!我要是不来叫你,你是不是要睡到晌午去了?我可告诉你,小姐是因为昨日伺候了刘员外,这才起晚了,你呢?你一个闲人,凭什么晚起?”
话语间,我得知她就是妙妙的丫鬟。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被子,又觉得窝火:“那你要叫我,好好叫就是了,干嘛要用水泼我!你看看我这被子湿得,今天晚上我还怎么睡啊!”
“你什么你,懂不懂规矩!我先你一年来的怡红院,论尊卑,你该恭恭敬敬地称我一声青儿姐姐!你早上赖床,晚上还想睡觉?要是小姐发了脾气,睡柴房都是好的!”说着,她就伸出手来揪我。她力气比我大,我自然敌不过她,只好跟着她走。
“小姐,这个就是昨儿孙妈妈新给你指的丫鬟。我带着她过来了。”青儿毕恭毕敬地朝帷幕里的女子说道。
“是吗?”一只素手拉开了帷幕,露出了一张美艳绝伦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很好听,看起来也与我差不多大,基于这两点,我对她生不出什么恶意,刚要回答,话到嘴边堪堪停住了。
不行,我不能说我叫宋芷若。宋家是大姓,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城里半数以上的人都知道。而宋芷若,该是当朝贵人,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这要怎么解释!
想到这儿,我便生生改了口,道:“我叫蓉儿,莲蓉的蓉。”
妙妙咯咯笑了起来,软糯的声音如莲子汤一般美好:“真是个小吃货。”
这话才说完,她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该自称奴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