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只镯子是我的，是我娘送给我的，它真的是我的！不行，你们谁也不能把它从我身边抢走！”我忽然就慌了，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拼命挣扎。手腕被镯子的边缘磨出了血，可我仍是不肯松手。

    孙妈妈年纪虽不轻了，力气却很大，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她见我一直都不肯将镯子交出来，索性猛一用力，狠狠地推了一把，镯子被生生抽离了我的手腕。

    孙妈妈拿到手镯以后，掏出自己的手帕，细细地擦拭了一番，待上面的血迹全部都擦拭干净了以后，这才献宝似的交到了妙妙的手上，道：“妙妙啊，这只镯子你快戴上吧。”

    妙妙接过，神情倨傲地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尽是不屑，似乎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她将那只玉镯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轻轻抚摸，赞叹道：“真是只好镯子呢。我在这怡红院里待了这么多年，收过那么多客人送给我的礼物，全都加起来，估计也就抵得上它的一半吧，这样的好玉，当真是不多见的。”

    孙妈妈也在一旁点头，道：“可不是嘛。都说英雄配宝剑，这美人，就应该配美玉才是。妙妙你看啊，这个玉镯子戴在你的手上，这才是真正的物归原主呢！”

    这样恭维的话，对于妙妙来说，似乎十分受用。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嘛。妈妈说的真对，这镯子戴在我的手上，才不算是亏待了它呢。”

    我在一旁听着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孙妈妈终于注意到了我，她露出了嫌恶的神情，冲着我道：“臭奴才，还待在这里做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你做出了这样大的错事，还不快去厨房里跪着受罚！”

    “算了吧，妈妈。”妙妙新得了这只镯子，心情好得很，就不打算再和我计较了，“你方才也说了，她是新来的，新来的嘛，见到我屋里的好东西这么多，难免就生了歹念，都是可以谅解的。只要以后摆正了心思，不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好了。念她是第一次，不给吃饭就好，柴房便不必去了，我跟前还要有人伺候着呢。”

    “是是是，妙妙你说的都对，妈妈都听你的。妈妈知道你心肠好，向来是不忍心这样对下人的，既然如此，妈妈便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高兴就好了。”

    孙妈妈笑着点头，一扭脸看向我时，便又换了一副面孔，道：“你这贱婢，我可告诉你，这次多亏了妙妙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否则的话，这件事情哪有这么轻易就了结了的。你啊，就感恩戴德，偷着乐去吧！”

    妙妙应了一声，对着我摆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别在我跟前杵着了，我还得休息呢。好好回去梳洗梳洗，别一副丧样，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呵，我难道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吗？她说的这叫什么话！

    我恨恨地剜了妙妙一眼，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再也不想看到她。临出门前，我隐约听到里头孙妈妈在对妙妙说：“你看看那个小贱蹄子，她居然还敢瞪你！妙妙啊，真不是孙妈妈我说，你真是太善良了，这要是换成我，非得把她打个半死不可，看她下次长不长记性！”

    “好了好了，妈妈，算了。我既然都说了不追究她这一次，要是一扭脸却又追究，那我成了什么人了。罢了罢了，由得她去吧。她心里不平也好理解，本以为这么贵重的镯子能到手的，没想到却被我发现了，她心里定然也是不乐意的。罢了。”妙妙宽慰孙妈妈。

    我听着她们两个人的对话，心里实在难受得紧，便跑得更快了，想要快点逃离原地，不想再看到她们，也不想再听到她们的声音。

    这么多天来，我几乎受尽了比我前半辈子受过的所有委屈加起来还要多的委屈！这样的日子，我实在是不想再过下去了，还不如就这么死了。

    可我偏偏又因为各种不得已的理由而不能死，只能这样窝囊地活着。老天爷，你到底想怎样，到底要怎样！

    我哭累了，一口气冲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倒头就睡了。

    或许是因为睡得太早的关系，到了半夜，我竟然醒过来了。我觉得有些渴，就想起身倒杯水喝，这时，我听到似乎有什么人在敲打我的窗户。

    这里毕竟是怡红院，人来人往的，三教九流的都有，难保是哪个客人喝醉了酒，昏了头过来寻欢作乐来了。

    想到这儿，我顺手抄起一只花瓶，紧紧地捏在手里，作为防身之用，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声问：“是谁啊？谁在外面？”

    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来了，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微微一笑，朝着我行了个礼，道：“奴才小陈子，给容嫔娘娘请安了。”

    “原来是你！”我看到他，不由得怒火中烧，“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来。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敢再来见我了呢。那日就是你放火烧了我的宫殿，是吧。”

    我用了陈述句，而不是问句。他承认地倒也快：“娘娘当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中。没错，正是小的。”

    我看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且脸上没有半点愧疚，心里不免觉得奇怪：“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你把我害到如此地步，害得我流落青楼，害我从皇宫到了这里，成了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贱婢，难道你的心里就不会有半分愧疚吗？”

    陈公公摇了摇头，显然是不赞同我说的这番话的：“娘娘错了。小的之所以会这么做，那恰恰是因为我要帮容嫔娘娘您呐。”

    我听到这话，不由得冷笑出声：“帮我？天知道你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你放火烧了我的宫殿，让宋芷若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却还口口声声说着帮我？帮我你都帮成了这样，那你要是要害我，不知道又会害成什么样呢！”

    陈公公听到这番话，并不恼，而是不紧不慢地道：“娘娘别误会，小的自然是在帮娘娘。娘娘的性格过于软弱，看似强硬，实则却是常常被欺负。不信您看，您连几个青楼女子都对付不了，更别提后宫里那群心机颇深的女人了。”

    我低头，沉默不语。他这话倒是的确说的没错。我的确，连这几个青楼女子都对付不过。

    陈公公看我不说话，便又道：“奴才是为了磨砺您，所以才会煞费苦心地把您送到这里来的。青楼就是一个小后宫，娘娘您只有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以后到了后宫里，才能游刃有余地对于其他人。您放心吧，等您想通了，不再心软，不再软弱，有了足够的能力和手腕去和后宫里的那群女人抗衡时，奴才自然会想方设法再把您弄回宫里去。”

    他说的这话使我颇有些怀疑，问：“我不明白，你我非亲非故，连朋友也算不上，至多不过只有几面之交罢了，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陈公公到了这会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终于把自己的野心都展露了出来：“因为我想靠着娘娘，坐上大太监的位置。”

    对于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成为皇后，成为一国之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这才是她们的终极目标。但是对于后宫里的太监们来说，成为首席大太监，这才是他们的目标。

    首席大太监，那就是太监中的头头，莫说是所有宫人都得听他的，就是后宫里妃嫔们，那也得卖他几分薄面，可以说是非常风光了。

    他会有这样的野心，我倒是也不算太意外。我沉默良久，半晌，直直地看向他，坚定地说：“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言为定。我会努力爬上去，等我爬上去之后，我会努力帮助你，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我合作，各取所需，关键时刻，相互保命。”

    陈公公似乎很高兴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也点了点头：“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一言为定。”

    陈公公说完这话之后，便施展轻功离开了原地。我关好了窗子，放下手里的花瓶，回到床上，慢慢也睡着了，进入了梦中。

    第二日一早，我又去了妙妙的房间。她见我竟然还敢来找她，也颇有些意外，问：“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蹶不振，或是哭着喊着去求孙妈妈，从此以后不再伺候我呢。”

    我微微一笑，道：“这自然是不能的。我昨日回去之后，好好地想了想，觉得此事的确有我做得不对的地方。就像妙妙小姐你说的那样，我如今的身份既然是奴婢，是伺候人的下人，那就不该拎不清情势。妙妙小姐眼下是我的主子，下人孝敬主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昨儿是我一时想不通，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