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洛石南大惊失色地跑过去,将符晓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榻上。
“去……”茯晓虚弱地睁开眼睛,艰难的吐出一句话:“看梅……”
话落,又昏了过去。
“好……”洛石南替茯晓细心的盖好棉被,转身出了房门。
对他来说,只要茯晓能够睁开眼睛,就说明人还活着,说明她还在。
这样,他的心就不冷了。
洛石南去了屋子后面,那里种着一排红梅。
茯晓说,这是她娘留给她的种子,等到种子开了花,满园红梅,住在里面,就像在仙境一样。
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在这花海里面,唱一段木兰戏。
不知不觉已到了黄昏,红霞漫天,柔美的光辉透过木制窗户辗转在榻边,茯晓缓缓睁开眼睛。
费力的支起身子,看着守在榻边睡着的洛石南,不禁眼眶一红,虚弱一笑,喃喃道:“丑八怪,我真的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了……”
洛石南猛然惊醒,看见醒来的茯晓,眸中染上欣喜,抱住茯晓,眼中泛起泪光:“晓晓,我做噩梦,你不醒。”
梦里,茯晓倔强的躺在榻上,任他怎么呼唤,她一动不动。
那个梦,他的泪沾湿衣襟,他的心支离破碎。
“没事的,我不会有事的。”茯晓轻轻地拍了拍洛石南颤抖的背,安慰道。
须臾,她突然抬头:“遭了!今日说了去看戏子的,我昏迷了,你有没有去赴约?”
“没。”洛石南摇了摇头。
“那人家岂不是要等急了?我今早不过想换件新衣裳,身体便受不了,现在更是去不了,丑八怪你也没有什么急事,你就自己去吧。”
洛石南慢吞吞道:“不想。”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然承诺了人家,就必须要去赴约!”茯晓急了。
“不要。”他只想守着茯晓,戏子如何与他有什么干系?
“叫你去就去!”声线一提,茯晓又是一阵咳嗽,拼命将喉咙里的腥甜压了下去,紧紧看这洛石南,“丑八怪,你知道的,我最讨厌不守信的人,你不去就是不守信,我不会和不守信的人说话。”
说完,头撇到一边。
“晓晓……”洛石南心下微微有些触动。
茯晓不应。
洛石南知道她言出必行的性格,叹了口气 ,妥协道:“我去。”他起身,深深看了一眼茯晓,道:“不可以,不理我。”
“丑八怪听话,早去早回。”茯晓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他低垂着脑袋,踏了出去。
待到前方的身影走远了之后,茯晓再也压抑不住,唇角泛出黑色的血丝,悲凉地望着枕边的白发,偷偷地抹掉眼角因痛苦而流出的泪。
“丑八怪,你要多交一些朋友,这样在我离开之后,才有人可以照顾你……”
她抬头,怔怔望着窗外广阔的大地。
“我想多陪陪丑八怪,可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怎么办……”
……
明月当空,洛石南跌跌撞撞的走了回来。
“丑八怪,你怎么喝酒了?”茯晓闻着他一身刺鼻的酒气,捂着鼻子道。
洛石南好似没有听见般,坐在榻边,看着她,眸中有晶莹泪光闪烁。
“丑八怪,你怎么了?”茯晓放下手中的画,望着他。
洛石南一把将她抱住,贪婪着吸着她独属于她的气息。方才他认错了人,闻着那满是烟尘味的气息,厌恶至极。
“晓晓,我怕。”
“怕什么?”
“怕你,不再。”
“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丑八怪的……”
洛石南倒在了床榻上,依偎着散落在榻边的白发,茯晓抬头,望着窗外正圆的皎月,心下感触万分。
老天爷,你听见了吗?
你听见来自一个命运弃儿卑微的祈求了吗?
我想多向您求一些时日,我和丑八怪,不能没有彼此的……
求您,让我等到红梅开花再逝,因为我想在红梅花海中,对丑八怪道别。
……
自那夜相拥之后,秦殷心中心中泛起少女的相思,日日夜夜思慕着那白衣少年,正是这份炽烈地情意,让她抛却所有。
嫁给他。
洛石南还是向往常一般去茶楼画戏,到了茶楼时,不见戏台,不见茶客,只见房梁上都挂着大红的绸缎,红烛摇曳,桂圆红枣整整齐齐地摆在堂上。
倏地款款走来一人。
殷红嫁衣曳地数尺,衬的腰身细若扶柳,艳红衣袖垂至脚踝,衬的皓腕凝霜雪,裙裳精致,青丝及腰,粉黛皆施,朱唇微扬,倾城容颜仿若天宫中飞舞的楚楚仙子,下得凡来,尝尽人间红尘。
佳人回首一笑,九天神女妖娆。
看着如此盛大的装扮,洛石南不明所以,“怎么,不唱戏?”
秦殷笑靥如花,纤长身段款款而行,向着他走去。
“我想和你……”秦殷脸颊上升起两朵红晕,娇羞的低下头去,“在一起。”
最后三个字咬的很轻很柔,如湖面上的涟漪,与眸中交织的情意融在一起。
“不要。”他的世界很小,容不下任何红尘情缘,凡是想走进他心中天地的人,都是坏人,他从不喜欢坏人。
即便脚下只有一尺三方地,只要她在前方笑的安好,任凭天高海阔,他都不愿上前一步。
纵然天地如何繁华,也不及她笑颜如花。
洛石南可以什么都不要,自由也好性命也罢,但就是不能没有茯晓,因为晓晓是他此生的唯一。
“既然我们两情相悦,又何必拘泥呢?”她张开双臂,艳红嫁衣随之扬起,如红蝶翩翩飞舞,飞进他的怀里。
就在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洛石南不着痕迹的避开,白色衣袖飘然,与红色裙裳错落交织,最终擦肩而过。
秦殷眸中的错愕还未散去,只见他眸中的凉意,如皑皑大雪中深埋的透彻浮冰,将她那颗炽烈的心逐渐冻结。
他缓缓开口,如空中纷纷的飞雪,缥缈地听不真切,却又带着薄薄凉意,携着一缕寒冷的飞霜,渗入心房。
“痴心,妄想。”
秦殷愣怔,所有的爱意,在此刻化做飞灰。
仿佛所有的一切成了笑话。
原来令她向往的那些风花雪月,待到要触摸之时,却成了镜中的花,水中的月。
忽然间很心酸,心酸的想要落泪。
他既从不喜欢她,有何必日复一日将她入画?
红尘戏,红尘戏,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登台独唱,他在台下静静地看着一场无关他的戏,心下无半点波澜。
她一直发怔,直到他毫不犹豫地离去,偌大的茶楼只剩她一人。
秦殷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瘫倒在地,泪水淅淅,滴在殷红的嫁衣上,晕染着滟滟光华,喑哑绽放成花。
不是所有的心上人,都是良人。
他是她的心上人,却不是她的良人。
忽然很想笑。
命运,太涩,太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