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奢靡的皇宫内,有着一个算不上大的院子,院子内有一个静谧雅致的屋子。屋外木窗旁绽放着一簇玉兰。玉兰花瓣层层叠叠,将花丛中央的男子包裹着。
如玉般的长指捻起一朵纯白花瓣,细细端详。俊美的容颜似在白纸间晕染开的水墨,淡雅中带着几分不可捉摸的高贵。
男子内着白色长衫,外一件黑色宽袖长袍,衣袂翻覆间暗色花纹蜿蜒。墨发随意搁在肩头,衣襟边黑白双色相汇。白衣间黑色花纹勾勒,山间幽谷与水上雪莲并蒂绽放,化作一团
山间幽谷与水上雪蒂并蒂绽放,化作一团浓浓水墨在飘然画卷上怦然炸裂,形成这世间最雅致的惊鸿。
承霜眠走到院子外,透过半掩着的门看见赏花的他。走进去,凝声唤道:“子客。”
苏子客闻声抬眸,放下指间的花 ,曳地长袍发出沙沙的声响,樱花般的唇畔扬起淡淡笑意:“霜眠来了?正巧方才我沏了一壶梨花茶,你快来尝尝。”
“子客,我刚刚又和娘吵架了……”承霜眠捧着茶杯怔怔出神。
“无论如何,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你知道的,我很小的时候便被送来宋国,亲人的模样我大都记不清了。我很羡慕你,即使身在异乡,也有亲人陪伴。”苏子客揉了揉承霜眠的脑袋,“答应我,对你娘好点。”
承霜眠听着如浅浅小溪般地声音,抬头看着清隽地容颜,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一个字音拖得很长:“嗯……”
“还要吃些什么?我去给你端来。”苏子客接过她手中已经冷却的茶,转身进了厨房。
醉人的气息突然消逝,承霜眠心下微微失落。“我想吃你做的梨花饼。”
苏子客回眸一笑:“好。”
承霜眠看着前方修长的身姿,指尖还有茶的余温,身侧只有徐徐凉风。一下子愣怔出神,反应过来连忙摇头。
她到底……在奢望些什么?
承霜眠抬眸,透过木窗看向屋外灰蒙蒙的天空。
这个皇宫,她待了十八年,吃了不少苦,受过不少罪。
她性子固执的让人头疼,大多人不喜她。因此白白受了不少冤枉。
犹记当初,稚嫩地她问一个好心的宫婢,什么是宫?宫婢没有回答。
后来,宫中妃嫔们勾心斗角,她便被推出去成了替罪羔羊。再见她时,她死了,死的莫名其妙,不明不白。
那时觉得宫里很可怕。长大之后,见惯了还不如蝼蚁的奴仆,却也觉得没什么。
只是有些累罢了。
承霜眠靠着墙,眸色微倦。
苏子客将一碟梨花饼端到承霜眠眼前,低声笑道:“累了吧?”
承霜眠垂眸,指着自己的心口道:“这里好累。”
“那便在我这歇息会吧。”苏子客将盘子搁在桌子上,一手挽起墨色长袖,拿起一块淡黄的梨花饼放在承霜眠眼前,声线如春日江上的烟波画船般醉人:“你且记着,无论这天地任何污浊,我这里,永远是温柔的安憩地。”
“真好……”承霜眠接过梨花饼,轻轻咬了一口,清丽的梨花香在唇齿间徘徊。
苏子客天性温和,他对每个人都这般好,不单单是她承霜眠。
她与苏子客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了,也算半个青梅竹马了。她与苏子客是宋国皇宫里唯一的两人齐人孩子,彼时宋人因为战争非常怨恨齐人,她和苏子客小时候经常被欺负的不成样子。被欺负久了之后,两个人孤独地互相依偎,一起扛过命运森凉的鞭子。
她暗自记住所以欺负过他们的人,立誓以后必定要报仇雪恨!而子客却愈发温和,时常对被欺负的宫婢伸出援手,几乎忘却宋人欺负他们的事情。
这样的子客,恨铁不成钢有之,但更多的,是欢喜他对从前的释然。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承霜眠起身便往外走。苏子客见状,笑道:“不多留会么?”
“不了。”能够流连一时,却不能流连一世,该离开还是得离开。
不知什么东西从袖子里掉了出来,苏子客欲想弯腰去捡,指尖一顿,这一顿便使得东西到了承霜眠手里。
“这是什么?”承霜眠好奇地打量着似手帕又似纸卷的东西,只可惜交叠着,主人在前无法翻开。
“打开看看。”苏子客轻声道。
承霜眠疑惑的打开,上面画着一艘小船,在墨色碧波上漂泊,船头立着一位女子,衣袂飞扬。柳絮飘扬,缭绕在女子傲然如梅的身姿侧。细看女子的容颜,分明与承霜眠一个模样。画边还写着张继一句诗。
“日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苏子客轻声笑道,接过画绢。长指覆着承霜眠的脑袋,眸中情意好似翠柳湖畔徐徐而过的风,清爽温和,“霜眠,我对你的爱,你还不明白么?”
天地万物瞬间安静,耳畔只有砰砰的心跳身。眼前人温柔的眉眼是白鸽飞过时落下的羽毛,轻飘飘的落在手心。
只有那些求而不得,得而复失的感情才会压的人喘不过起来,真挚纯白的情感反而柔软的像洁白的飞絮一样,挠的人心头直痒痒。
“我……我……”脸颊仿佛着了火,绯红愈发灼人。结巴半天,不知该作何回答。
“我知道的。”苏子客眉眼弯弯,像河边随风飘扬的嫩绿杨柳。
“知道……什么?”承霜眠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怔怔问道。
“你也喜欢我,对么?”苏子客上前一步。
“你怎么知道?”刚说完,承霜眠就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就这么承认了?
苏子客对着她光滑无暇地额头,轻轻一吻,“你的心,向我告了密。”
承霜眠这下更是脸红到了耳根子里,情急之下竟一把将他推开,捂着脸跑出去。
苏子客好心情的笑了笑,正打算追回来,突然急急忙忙跑来一人。
“殿下……殿下……您的父皇有信来了!”
苏子客接过递过来的信,细细看了一遍,眉头紧锁。
须臾,他叹息一声,将信撕成无数纸屑,向空中撒去。白色的纸飘飘落下,犹如一场潇潇霜雪。
“命运弄人……”
……
承霜眠红着脸跑来出来,迎面撞上悠哉赏花的二皇子。
二皇子瞧见她满脸绯红,甚是俏皮,与以往的孤傲截然不同。心下悄然一动,挑眉道:“见着本殿下,为何这般羞涩?”
承霜眠猛的回过神,看着金纹长袍的二皇子,跪了下来,“奴婢见过二皇子。”
心仍然在砰砰跳动,一切东西都成了虚无。承霜眠恨不得一头栽进长江里,她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子客同她诉情,这大好机会,怎么就跑了出来?起码也得……得亲一下吧?
“起来吧。”二皇子看着她纠结在一起的小脸,有些想笑 。平日里见这宫婢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怎么今天如此有趣?
二皇子走到她跟前,红晕似一支海棠迎风绽放。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触摸她的脸颊。
承霜眠被这举动惊的后退一步,看着殿下眸里的痴意,心头一沉,冷声道:“殿下,请自重。”
话落,匆匆离开。
二皇子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神里两分探究三分怜香五分志在必得。
“本殿下喜欢这个不一样的你,你且等着,哈哈。”说罢,大笑离去。
……
好心情被二皇子这么一搅和,回到家时,承霜眠脸色已经没有多少欣喜。
门半掩着,房内隐约站着一个男人。
娘的房里怎么会有男人?承霜眠不禁皱眉,走上前去。
“齐国休养生息十八年,此刻终于决定对宋国开战了。元帅,您熬了十八年,恭喜!”激动之下,男人竟跪在了承夫人脚边。
“这一天终归会到来。”承夫人坐在床边,沧桑地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傲气。
“元帅,那样东西,您可到手了?”
“三月前便到手了。”
“好!元帅您……”话还在嘴边,突然间砰的一声,半掩地门被重重地踢开。
承霜眠阴沉着脸走进来,指着男人问承夫人:“娘,他是谁?”
这声音很平静,只有与她生活了十八年的承夫人才察觉到,她在压抑着怒火。
“你先出去吧。”承夫人对着男人道。
男人应了声,转身离开房间。
“我警告你,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承霜眠瞥了一眼男人的背影,淡淡地语气夹着几缕渗骨的寒。
男人摇了摇头,大步离开了。
男人走后,承霜眠定定地看着承夫人:“娘,您不觉得您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么?”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他是有要事……”
“多大的事情,要躲在房里窃窃私语?”承霜眠出言打断,“这种场面,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娘您好自为之。”
说完,余光瞥了承夫人一眼,大步离去。